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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蒂斯的艺术(下)

要真正认识巴尔蒂斯的艺术,还必须十分重视他的风景作品。风景画不仅是其艺术创作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寄情山水”更是他生活中的一大乐事。早在他的幼年,为躲避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火,他的父亲将他寄托在瑞士山间某镇的一个朋友家里。从那时起,他便热爱上了大自然,以及神奇表现这一大自然的“不可思议”的中国山水画。待到他离开罗马的法兰西学院(1977年),便萌发了隐迹山林之志,于是卜居于与从前避乱处相邻的罗镇。不过,他从事风景画创作,则是自从艺以来一生不辍的,最早的一幅还是作于1925年的《普罗旺斯风光》,而最近的一幅《卡尔韦洛山风光》作于1979年。

卡尔韦洛山风光
巴尔蒂斯
1979年

在此期间,先后有《林中》(1937年至1938年)、《拉尔尚》(1939年)、《公牛风景》(1941年至1942年)、《弗里堡风光》(1943年)、《戈泰龙》(1943年)、《尚普罗旺风光》(1943年至1945年)、《意大利风光》(1951年)、《夏西的农家小院》(1954年)、《夏西风光》(1954年)、《冬景》(1954年)、《荣纳河谷》、(1955年)、《有树的大风景)(或称《三角地》)(1955年)、《塔楼风景》(1956年)、《池塘风景》(1956年)、《荣纳河谷》(1957年)、《夏西的池塘》(1957年)、《窗台玫瑰》(1958年)、《母牛群风景》(1958年)、《夏西农庄》(或称《春》)(1958年)、《农庄》(1958年)、《风景》(1959年至1960年)、《母牛大风景》(1959年至1960年)、《大风景》(1960年)、《夏西的农家小院》(1960年)、《独树大风景》(1960年)、《农庄》(1959年至1960年)、《羊舍》(1957年至1960年)等——这里尚不包括其水彩及素描的风景作品。这张长长的名单,本身已经很能说明一些问题。然而,我们更感兴趣的是这些作品的艺术成就。

Muzot风景
巴尔蒂斯
纸本油画
49.5cm x 37.5cm
1923年

巴尔蒂斯在风景画领域,得益于库尔贝和塞尚之处甚多;同时,他也从中国山水画的布局得到启发。《戈泰龙》的主峰兀立,《羊舍》的横向展开,《卡尔韦洛山风光》中前景人物(为草稿中所无)的添设,都使我们产生“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但是,使我们感到格外亲切的,是他在风景作品中创造的意境,以及由此反映出来的画家的志趣。在这方面,巴尔蒂斯与他所十分叹服的李成、范宽之间,可谓有灵犀之通。他在风景画中流露出他的真性情:一种怡然自得、物我交融的情态溢于画面。读来只觉得这位艺术家敞开胸怀,在同我们促膝谈心。巴尔蒂斯十分熟悉中国画论,在风景画的创作上,他的观念堪称与我们完全一致。他之所以在这方面的作品中进入“化境”,在西方古今风景画流派中独树一帜,这是一个极重要的原因。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十分强调自己的感受和认识,而且善将他人之长化为己有,为表现自己的视像服务。即如他的几幅在前景安排秃树枯枝的作品,在西方观众和东方观众的眼里,都显得别开生面,但很少有人会想到,他竟暗借中国书法的结体,并且化用了真草隶篆的笔意(见《独树大风景》、《母牛大风景》、《风景》、《大风景》)。

贝格里
巴尔蒂斯
布面油画
50cm x 101.5cm
1957-1960年

巴尔蒂斯也喜画静物,并多有精彩之作,如《静物》(1937年)、《午茶》(1942年)、《窗台水果》(1956年)、《画室静物》(1958年)、《台灯静物》(1958年)、《一框樱桃》(1956年至1961年)、《盘中水果》(1965年)、《蓝花瓶》(1973年)、《静物》(1983年)。可是,以笔者之见,处理静物的典型“巴尔蒂斯方式”,却表现在两幅《日本女子》和《画家与模特儿》中的镜台、桌椅等器物上(尤其是后一幅画中的那张桌子)。画家通过色彩的涂抹和刮擦,做出斑驳剥落的肌理,显出一派极为高雅的陈旧感,传达了作者的趣味与情怀。

静物
巴尔蒂斯
布面油画
43.5cm x 50cm
1958年

艺术,尤其是巴尔蒂斯的艺术,必须用心灵去感受。诉诸文字,作以上这样的简单分析,不能不是一件费力而不讨好的工作,很难阐述清楚感受中最微妙的触点。因为巴尔蒂斯艺术向我们展现的世界,乃是他个人心目中的世界,一个既有可以触摸的美丽的真情实景,又有难以捕捉的玄远的虚无飘缈;既有心灵中的丽日晴空,又有情感上的险风恶浪;既呈现于我们的眼前,又深入到我们的灵魂深处的世界。所幸他“所要追求的,是那种虽然看不见,却又是确实存在的东西”(巴尔蒂斯语)。他是去追求,去发现,而不是去杜撰,去虚构。他必须凭借“真实”,而不是自由发挥的主观随意性;他从不追随抽象艺术或达达运动的种种“时髦”。他毅然采用了传统的具象艺术语言。他要以世人熟悉的形象,表现他那个世界的精微。正是通过这一约定俗成的语言,我们终于能够追踪这位画家的思绪,透过画面,趋向一个遥深博大的莫名境界。

普罗旺斯风景
巴尔蒂斯
布面油画
77cm x 51cm
1925年

正因为如此,巴尔蒂斯十分重视学习绘画的技艺,学习前人的经验。他不仅从大量的观摩和深人的思考中领悟门道,尤其通过有目的临摹而掌握技巧。他临过前面提到的那几位意大利早期文艺复兴画家,临过古典主,义大师普桑,临过不甚出名的瑞士画家赖因哈特一甚至在近年,他还有心根据笔者寄给他的一帧精印复制品临范宽的《雪景寒林图》。他在古典技法上造诣很深,但他从不满足已经取得的成就。他越是熟悉和掌握传统,也就越是具备创新的深厚基础。罗丹说得好:“独特性,就这个字眼的肯定意义而言,不在于生造出一些悖于常理的新词,而在于巧妙使用旧词。旧词足以表达一切,旧词对天才来说已经足够。”(《法国大教堂》)罗丹本人即是如此行事;巴尔蒂斯也是如此行事。诚然,他们决不肯重复前人,而是要说出“自己的话”。众所周知,在艺术上似乎不存在那种“今是昨非”式的革命,也不可能出现那种“焕然一新”的独特面貌。一个艺术家,若能在传统中加进一点确属自己的新东西,已是成就斐然。但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没有深厚的传统功力是不可能的。古今中外的艺术大师,概莫能外。巴尔蒂斯虽是自学,却学得技艺精湛,在一旦需要表现他心目中的世界一即个人的独特视像一时,才有可能适当地改造传统,发展传统。艺术的新生命,具象绘画的新发展,巴尔蒂斯本人的独特性,正是这样获得的。巴尔蒂斯艺术使人感到很亲切,但又有点陌生。亲切,是他出神人化地使用了大家十分熟悉的传统具象语言,在画家与观众之间可以建立起通畅的对话关系:那一点陌生,则是他的新贡献。巴尔蒂斯,以及历来确有创新的艺术家,正是凭藉这点新贡献,把他们的观众引到一个新的审美高度上。

金色下午
巴尔蒂斯
布面油画
198.4cm x 198.4cm
1957年

那么,巴尔蒂斯的创新主要表现在哪里?为什么说他的艺术是二十世纪的具象绘画?这又是一个很难作出科学定义般答案的问题。因为,一位成熟的艺术家为表现自己的视像,必然会调动一切手段,从一切角度下手;而这些手段又必然是有机地形成一个整体,相互关联而不可分割。不过,每位优秀艺术家又像象棋大师一样,毕竟还有更善于用车、用马或用炮的特长。从这层意义上看,巴尔蒂斯在画面构成、抽象处理和色彩肌理三个方面,格外显示出前无古人而后启来者的独到之处。

镜子里的猫
巴尔蒂斯
布面油画
170cm x 200cm
约1988年

巴尔蒂斯十分讲究画面构成,一如我们在书法中讲究结体布白。在这方面,他和我们意气相投,心灵相通——他见笔者对他正在创作中的《猫照镜》第二变体的构成极有兴趣,曾含笑反问:“是不是有点像书法?”但是,他的构成不是古典的,更不是学院式的,而是注入了二十世纪人对时空的认识,注入了我们这个时代的节奏和艺术家本人的心律。他崇尚变化,力求出奇制胜,长于在放中有收,于奇中求正,向实中讲虚,从动中取静。这便使他的作品风骨清奇,俊逸翘秀,摇曳多姿,变化无穷,并令观者心醉神迷而有美不胜收之叹。

读书的卡蒂亚
巴尔蒂斯
布面蛋彩
180cm x 210cm
1968-1976年

在造型的抽象处理上,巴尔蒂斯删繁就简,深入本质,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分寸感。将物像提炼到如此纯粹的境界,正与我们所推崇的“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相合。过于求实,则易死;过于抽象,则易空。这种画法在西方历史上曾经有过,即中世纪——主要是罗曼时期——的绘画;但是,罗曼绘画却有更强烈的符号化倾向,更其空灵,更适合于表现虚无飘缈的上帝世界。这显然不能完全符合巴尔蒂斯的要求;他,于是巧妙地将中世纪的符号化传统与文艺复兴的写实传统融合于自己的造型,使之既有外形的真实感,又有超越外形的精神内涵,从而在高层次上体现出现代造型的探索成果。

山的习作
巴尔蒂斯
布面油画
60cm x 73cm
1935年

巴尔蒂斯绘画画面的美丽,是举世公认的。他的色彩虽有早期沉郁而后期明丽之别,但格调始终十分高雅。他尤其擅长作肌理,通过肌理表现质感、空间、光影、情绪、意境,往往能够“在无戏之处做出戏来”。妙用肌理,是他表现主题的重要手段,而绝非泛泛的笔墨游戏:这正是巴尔蒂斯不同凡俗的高明之处。
这三方面的特长,使巴尔蒂斯能够得心应手地表现他的独特世界:一个似浅而深、似是而非、似此而彼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以及表现这个世界的艺术手段,不见于历史,只见于今日,不见于往昔的大师,只见于我们的同代人巴尔蒂斯。

一杯咖啡
巴尔蒂斯
布面油画
163.2cm x 130.2cm
1959-1960年

西方人喜欢把巴尔蒂斯和贾科梅蒂说成是当代最伟大的两位具象大师。贾科梅蒂已去世,巴尔蒂斯是否一定是“当代最伟大的具象绘画大师”,或“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画家”,这无关紧要,因为他的成就在那里,他的影响在那里。他在振兴具象绘画并将绘画艺术从历史形态推向二十世纪新形态和新高度上,确有不可估量和无法替代的作用。

约恩河谷
巴尔蒂斯
布面油画
90cm x 162cm
1955年

曾经一度,有不少人夸张地认为:二十世纪是工业与科技的时代,是与之相应的艺术上各种“先锋运动”的时代,惟有这些新探索才代表人类智慧的“最高结晶”。他们于是得出结论:传统的具象绘画已经死亡。巴尔蒂斯的艺术使这种论点露出破绽,不攻自破。人之为人,离不开抽象思维,也离不开形象思维。造型艺术之为造型艺术,更离不开具体形象。只要人类存在,具象艺术便不会消亡,而只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而且,新形式的出现,也往往是旧形式容纳新内容所致。巴尔蒂斯的魅力,正在于他采用能够同观众心心相通的新具象语言。为此,在他愈是要向你“背过脸去”的时候,你就愈想窥探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注释:
*本文节选自《巴尔蒂斯和他的中国情结》,啸声著,上海:文汇出版社,2004年。

巴尔蒂斯的艺术(上)
巴尔蒂斯的艺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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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光达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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