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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水墨文章第六回——我法像心”正在武汉美术馆热展。在展览筹备过程中，为丰富此次展览内容，深入了解艺术家背后的创作过程及艺术观念，武汉美术馆派出了策展团队拜访各位参展艺术家，进行了当代水墨艺术中具体问题的深刻探讨，本期我们将为大家分享策展团队与艺术家田黎明先生的访谈实录。
本期访谈
◎ 采访：王金曌
武汉美术馆策展部
○ 嘉宾：田黎明
“水墨文章第六回——我法像心”参展艺术家
访谈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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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曌（后面以“王”简称）：田老师，您好！很荣幸邀请您参加武汉美术馆“水墨文章第六回”的展览，这次展览的主题叫作“我法像心”，您怎样理解这个主题呢？
田黎明（后面以“田”简称）：本次展题，我理解的是指画乃师心，与传统绘画中讲到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也有相同处。在此基础上，像又立足于当下状态，在创造中把握自己内心之像，这里的“像”既有气像也有法像，二者相融互补。我法与像心，是相融互补，法从心，心以象托。我想这个展题也是对每一位中国画探索者提出的课题，向着我法像心的人文境象努力，这很难，但正因艰辛才有意义。
0 2
王 ：您这次的参展作品从年代上看跨度较大，作品面貌也发生较大的变化，这次的作品有早期课堂习作也有今年新作，您为什么会这样选择？
田：接到洪亮老师的邀请时，谈到这次展览与学院教学有关，于是我就想拿几幅早年课堂习作来展出，这次展览将2012年画的《游泳》系列进行补笔，同时，又拿出几幅新画。新画是根据1988年创作的《肖像》系列进行的重新创作。《肖像》系列是以红、蓝、黄、绿为人物主体并与自然融合的一组肖像画，这次新画延续1988年的思路，把色彩与自然空间和人物象征意义糅在一起，新画较注重我当下状态吧，让自然与人的融合更单纯一些，朴素一些。这次我在2012年创作的《游泳》系列里的画面上又补了一些所谓的感知，人与自然的融合也是在矛盾中相互抗争又相互融合。画面出现墨团式虚幻影像，将自己的状态融入人与自然里。至于早年水墨课堂中的人物写生作品，是想借此让自己回到那时的探索状态里，因为在基础练习中，许多感知内含着先生们教导我们时的感觉，展现了学院的教学精神，当然也有着自己每一步努力的印记。其实写生教学就是创作，朝着创作的方向渐渐体会的过程，它连接生活与传统，也让自己从被动逐渐到主动去感知内心与时代相通的脉搏。
0 3
王 ：水墨画从80年代后期开始变革，从表现主题性的宏大叙事转向寻求个人的内心情绪与精神表达，能谈谈在这个转变过程中您的探索经过吗？
田：这个转变过程很难说清，作为一个经历者，自己从画“碑林”的宏大主题渐渐向语言的摸索过渡，现在谈一些大体感受。80年代西方文化涌入中国，一刹那间我们看到了各种不同的西方艺术，不论是古典绘画还是现代绘画，对我们思想带来了很大冲击。在一段时间的沉积中，西方文化与中国文化的理念在中国画的创作进程里也逐渐从模糊到清晰。中国的诗言志与绘画六法所形成的创作品评思维一直影响着历代绘画，直到今天还在不断延续中发展和完善。袁行霈先生曾讲到“中国文化的特性是从阴阳观念到崇德尚群和整体思维的认知”，这是中国画的重要基础，在此基础上，我们创作所面临的许多问题和课题都应该依靠体验中国文化的深度与内涵来解决。不论是主题创作还是个人语言的探索都应该遵循这样的艺术规律，来思考创作的“品”及“程式”的时代语境与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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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您所独创的融墨法、连体法、围墨法，系统地延伸和发展了传统的没骨法，您的教学理念和创作手法也影响着很多年轻的艺术家，那您现在创作时还会遇到瓶颈和想要突破的地方吗？如果有的话，是什么呢？
田：其实创作对每一个中国画学人都是一道人生课题，在创作中不断地重复自己也曾让我困惑。中国画方式的写意是非常深奥的，重要的是如何去体会内在的精深奥妙。如袁行霈先生谈“自然”，魏晋时期的世界观和人生观。“自然”一词不见于《论语》《孟子》，是老庄哲学特有的范畴，其所谓“自然”，不是自然界，而是一种状态，即非人为的，本来如此的天然而然的。我想中国画的创作就应该这样，让自己所想、所做、所行、所知达到一致，才能进入天然而然的境界。中国画所蕴含的意象美学，是天然而然的境界，意象是中国画的自然内涵，意象的感知与体验需要每一位创作者身临其境，慢慢领会其中的文化指向。如今，自己在每个创作时期都常常会遇见问题，所想与所做之间的矛盾在画面中反映出来，画面的问题其实是认识问题，也是文化体验中的困惑。如，关于语言呈现的意象问题、关于理念与意象的问题、关于观念与意向的问题、关于表现手法与意象的问题等，这里都能感受到中西文化的对撞与交流，自己创作的瓶颈也常常在此。所以，自己要努力学习，尤其在中西文化融合中要更深入体悟中国画的自然状态与自然之境，在自己探索没骨的基础上去体悟，在中国画色彩意象的生发中去体悟，这也是多年探索的主要课题，这些课题与想法是靠平时所积所感慢慢地体会并融化在自己的创作中的。
0 5
王 ：在浮躁和焦虑泛滥的社会背景下，您的画面是舒适与惬意的。画面人物自得其乐，您是怎么让传统“畅神”与“逸”的审美意识与时代精神交融的呢？
田：让画面“惬意”一些，让画中人物再自然一些，也是这几年一直想表现的，根据童年记忆，把人物置身在蓝天湖水群山，城市街道餐桌之中。画面看上去虽自得其乐，其实是矛盾中的困惑与转换，在画中能找到“得意”是很难的，当“意”一旦被找到，就能在画面成为一种喻指，也能转化为一种形式，关键是“意”的准确性与当代性是否能把握住，而创作的难度和困惑就是在寻找“意”，这些与自己的生活常态、生存感知、文化认知体悟、发现看见有关，也与表现、呈现和再现有关。也总想着把一些关于审美方面的感觉呈现出来，让内心在时代的感召中唤起对“意”的发现与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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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 您师从卢沉老师，也是教育工作者，在教学上您最看重什么呢？卢沉老师的教育主张对您教学会有影响吗？
田：卢沉先生对我的影响是很深的。在80年代末我有幸成为卢先生的助教，那时每次到卢先生的画室向先生请教，看到先生的画室挂满了探索中的实验性绘画与书法。卢先生坚持中西融合、以中为体的教学思想，融入教学，也融入先生自己创作之中。卢先生追寻沧桑、深厚的审美，探索传统文化精神与现代艺术语言的融合，力求传统诗赋哲学的意象与西方人文学术的融合，运用中国画进行的意象文化对中国画进行探索性的研究并致力于中国画语言的研究，在中国画教学的逐步改革中形成了卢先生“在现代基础上发展”的重要学术理念和教学思想。在课程安排上，记得卢先生的小品课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临摹，先生要求在体会前人章法的前提下练习意象造型和笔墨的表现性，注重书法笔意与墨趣的积累，注重人物造型与笔墨形式意味的整体感。第二阶段，小品创作。卢先生首先介绍中西方“小品”画创作中的思路与方法，要求每位同学以小品画的方式画自己熟悉的生活，先生说“笔墨跟不上可以先学习前人的方法或临摹所学”。小品课中，卢先生提出画自己熟悉的生活，画身边生活，既可以去发现新的表现内容，同时也可以运用新的表现手段表现新的内容，要求同学们探索更多的表现方法，此时小品课已将创作和探索性练习结合起来了。从临摹到借鉴到独立思考寻找新的表现方法，并与内心的情感和生活相联系，先生的启发正如“润物细无声”一般，开启了学生对笔墨语言和造型方法的独立思考。卢先生在教学中十分认真，每一单元课都有教案，从理论启发到实践过程，卢先生身体力行，我常在美院图书馆里看到卢先生为备课借阅资料。在课堂上卢先生继承美院的教学传统，把示范教学作为自己的重要治学方法，不论给本科生上课还是给进修班学生上课，他都严格按教案实施。记得90年代初的一个冬季，卢先生在京郊给进修班学生上大课，课堂上有四十多位同学，卢先生在示范水墨人物写生时全情投入，画到宣纸底部时就直接跪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作画，一直画到自己满意为止。这些平常普通的示范教学深深地影响着我们，当时课堂上的四十多位同学们认真地看，认真地听，深感卢先生对学术与教学的求真境界。卢先生把自己的感情投入在学问与教学里，从理论到实践，在备课与示范中不断地探索与论证自己的想法与思考。这种授人以渔的教学方式影响了我们，影响了一个时代，卢先生是我们后学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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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 这次展览中也有不少您2020年的新作，您现在的创作保持什么样的频率呢？在您看来一幅画怎么样才算画完了？
田：在创作中应该保持一种良好状态，一个画家想进步一点点都要付出极大艰辛，尤其是在原有画法的基础上再向前推进一步真是很难的。创作中的思考伴随着自己的生存状态，画笔和宣纸时时跟不上想法，这个过程是自己最苦恼的时候。一幅画最重要的是对文化意象的把握，这种把握和感觉有时要等上几年，有时也会在实践过程里不断深化，不论怎样，画家的积累很重要。这次参展的几幅《游泳》系列是2012年画的，今年拿出来又加又补也是有感而发，所以一幅画的完成只是相对的，重要的是内心的画面。画家要一直处在生活的状态里，文化体验的状态里，劳动体验的状态里，学习状态里，兴奋的状态里，问题与矛盾的状态里。当然，一旦自己的等待遇到内心的自然，也许就呈现出你对画面的感觉之境。
0 8
王 ： 您怎么看待当下水墨人物画的发展状态？
田：我们的老师在水墨人物画的探索中，积累了丰富的人生体验与艺术语言，这是时代最珍贵的学术财富与人格境界，这是我们在学习和继承中赖以前行的重要学术方位。一位西方学者也讲到“艺术作品一直等待着人的生存对他的体验，并且呼唤着这种体验的到来”，我理解这种呼唤是画家内在心性与自然的生发，是画家形式语言的探索与文化方位融合所达成的一致。我理解画家要在对文化根基的理解和认知上下功夫，我们的先生是这样的。从我自己的创作状态看，水墨人物画仍然面临着“言有尽而意无穷”的课题，如何才能做到“言有尽”，如何才能生发“意无穷”，这看上去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但又是画家今天必须面对的问题，而且很重要。从传统绘画中看梁楷水墨人物，那是一种了悟后的观照；看金农的画格，其造型与笔墨无不在立格立品中呈现；八大山人的“墨点无多泪点多”让人更觉笔墨纸背的人生苦旅：都属于“言有尽而意无穷”的经典课题。今天在水墨人物画领域对我们自己的创作，要提出问题，知道自己的研究课题应该在哪里。水墨人物画的研究课题是立足于博大精深的华夏文化，立足于时代人文精神，立足于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立足于时代审美的真切体验，立足于心灵自然的生发，一切形式探索和语言课题都离不开时代与生命的融合，离不开内心悟得的人生境遇和学习进程，有如登山攀岩一般，需要的是在艰辛和奋进中伴随着水墨人物画的研究和发展前行。
以上访谈通过邮件整理：王金曌
“水墨文章第六回——我法像心”
正在武汉美术馆热展，
欢迎前来参观~
END
作者：武汉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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