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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白守黑”是中国书画艺术形式的典型特征,它来源于太极图。篆刻艺术、书法艺术、和中国画艺术在画面布局方面均以之作为独到的“心法”。笔者根据多年来在中国画实践中对“知白守黑”的粗浅体会,在这里简要的谈谈它是怎样形成中国画视觉特点的。
一、知白守黑的本义
“知白守黑”源自《老子》:“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按河上公注:“白, 以喻昭昭;黑,以喻默默。人虽自知昭昭明白,当复守之以默默,如婺昧无所见,如是则可为天下法式。”后以“知白守黑”谓韬晦自处。老子原意是用黑白来比喻事理,所以“知白守黑”最初并未用来讲视觉关系。
二、从太极图解读知白守黑
太极分交互抱合的阴阳两个部分,这两个部分围绕一个圆心回转不息。这是一种虚实相随、有无相生、相反相成的运动图式。
从哲学上说,太极图原是表示古人对宇宙本质的朴素理解,具有很强的辩证色彩,它包涵了天地、日月、男女、上下等一切对立统一关系,喻示世界上的万物都是在运动、变化、发展的,这种运动、变化和发展又是由于既对立又统一的阴阳两面的矛盾而产生的。《周易•系辞上》有言:“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在太极图中是以黑白来体现的,黑者为阴,白者为阳。这一黑一白相互借助对方的形态来衬托自己,只要其中一方有变化,另一方也因之而变,这样就形成了一种互动和依存关系,用现代设计的话讲就是形成了正负形的关系。由于S形的引导,观者的视线游移于黑白两极之间,轮转不息。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太极图是一个具有强烈视觉美感的古典图形。
三、知白守黑在书法中的运用
在书法中一直讲究“知白守黑”。篆刻家讲“分朱布白”,书法家则有“分间布白”之说。笪重光《书筏》上谓:“精美出于挥毫,巧妙在于布白,体度之变化由此而分。” 蒋和《书法正宗》说:“布白有三:字中之布白,逐字之布白,行间之布白。”邓石如则说“字画疏处可以走马,密处不使透风。常计白以当黑,奇趣乃出。”(包世臣《艺舟双楫》),由以上论述可知,书法上对“知白守黑”的运用是极其普遍的。
林散之耄耋之年尚念念不忘其少时所受黄宾虹的教诲:“古人重实处,尤重虚处,重黑处,尤重白处;所谓知白守黑,计白当黑,此理最微,君宜领会。君之书法,实处多、虚处少,黑处见力量,白处欠功夫。”林氏闻言,“悚然大骇。”自念“平时虽知计白当黑和知白守黑之语,视为具文,未明究竟”,今闻此语,“恍然有悟”,遂“取所藏古今名碑佳帖,细心潜玩,都于黑处沉着,白处虚灵,黑白错综,以成其美。林散之感慨地说,经此一番,“始信黄先生之言,不吾欺也”。由这个例子可见“知白守黑”实是书法艺术形式构成的关键。
四、知白守黑在中国画上的运用
一、善于运用具有丰富内涵的“留白”。在中国画中无笔墨处的白并不是空白无物,而是一种特有的语言,华琳在《南宗诀秘》中说过:“白即纸素之白。凡山石之阳面处,石坡之平面处,及画外之水天空阔处,云物空明处,山足之杳冥处,树头之虚灵处,以之作天,作水,作烟断,作云断,作道路,作日光,皆是此白。”在这里华琳说明了画中的留白可以是某一自然现象的替代。
华琳还进一步阐述了“留白”须“心中有象,笔下有情”的问题,以为“夫此白本笔墨所不及,能令为画中之白,并非纸素之白,乃为有情,否则画无生趣矣。然但于白处求之岂能得乎?必落笔时气吞云梦,使全幅之纸皆吾之画,何患白之不合也。挥毫落纸如云烟,何患白之不活也。禅家云:‘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真道出画中之白,即画中之画,亦即画外之画也。”这段文字除了说明怎样才能使留白不空泛无物,还重点谈到只有合于物理又不拘于物象,“留白”才能使画作显得“活”和“有趣”。
二、善于把握虚实,运黑为白。画家可根据形式需要,化虚为实、化实为虚。八大山人的《河上花图》将本应是很实在的石头以三两长线和数笔皴画成,留出大面积的空白,石头周边则衬以浓密的荷叶;而荷叶部分则间以荷花留白,或者干脆在大面积的荷叶中留出空白作为雾气,这样一来便巧妙的避免了形象的平板和雷同。单独出现的正面荷叶,则以虚其中心的办法留出空白。八大山人善于驾驭黑白,他的作品大量运用“知白守黑”法,别具情韵。如那些停在老树、怪石、枯茎、莲房之上的小鸟,只用十数点形态各异的墨点写出,余部皆留白,看上去不仅不觉简略,而且益感栩栩如生。
我们可以通过张式《画谭》中的一段话来解读这一手法:“笔墨位置不外通气有神,互用虚实、经营详略是也。笔有舌,墨有眼,呼吸照应,有略此而通彼者,有实此而通彼者。画此处眼光只在此处,何异堆假山之工匠?要之书画之理,玄玄妙妙,纯是化机。从一笔贯到千笔万笔,无非相生相让,活现出一个特地境界来。”这一虚实互相转变的典型例子就是虚实的前后倒置,也即“前虚后实”,在董其昌、龚贤和王时敏等画家的作品中,这一手法的运用比比皆是:前景的树丛中,有很多树画得很淡很虚,远处的山头则很黑很实在,显得十分清晰。显然画家并非坐在树下,以“近大远小,近实远虚”的规则作画,而是用以大观小的视角,主动调配景物。这种虚实的互相转变,是根据画面的需要安排的,简单说就是根据笔墨排列的需求来加以处理,力求使笔墨不致重复或互相抵消,以体现视觉的丰富性。
三、善于把握黑白对比,引导视觉。我们可继续借华琳的话体会这一手法:“笔固要矣,亦贵墨与白合,不可用孤笔孤墨在空白之处,令人一眼先觑著他。又有偏于白处用极黑之笔界开,白者极白,黑者极黑,不合而合,而白者反多余韵。”这段话讲的是黑白安排对视觉的影响,在有意识的、主观的黑白对应中,白处,也即“虚处”,这一提法很耐人寻味,华琳站在视觉理论的高度上要求画家主动把握画面的视觉引导。他又进一步指出,这种对画面的视觉引导关键在于画中之“白”能否形成“龙脉”:通幅之留空白处尤当审慎。有势当宽阔者窄狭之,则气促而拘;有势当窄狭者宽阔之,则气懈而散。务使通体之空白毋迫促,毋散漫,毋过零星,毋过寂寥,毋重复排牙,则通体之空白亦即通体之龙脉矣。”这里讲的“龙脉”是强调画面要通体贯气,若不贯气,便难免百病丛生。
很多有中国画观赏经验的人都会发现:一幅好画,笔墨自是妙趣无穷,而画中的留白,往往更具神韵,黑与白的对应,时常会成为引导观者层层深入的路径,让人乐此不疲,越品越有味。就拿龚半千来说:他画中断崖下的一片白帆,意境孤寂,能引起游子之归心;密林中的一断白烟,生机涌动,能催发诗人之雅兴;矗立于孤峰上的一座小亭,与背后白云相映衬,孤傲而伟岸,能投合山人之脾性;荒山高松间的数掾白屋,洁净无尘,能引人出世之奇想。龚贤画面的这些“画眼”,能够运实为虚,虚实互用,黑白互衬,引人入神,凡此种种,皆缘于画家对“知白守黑”的熟练运用和高超驾驭。
“知白守黑”是中国古人总结出来的艺术规律,它是中国文化在书画艺术上的具体表现,只有深入理解这种“心法”,才能更深入地理解中国画艺术。
(此文发表于国家艺术类核心期刊《美术观察》2005年第五期)
作者:吴坚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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