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曾是少年时的爱好。作为一种速朽的读物,它很难不被成年人耸耸肩遗忘,当被发现细节过时后。而生活细节,往往是科幻中最容易被证伪的东西。一个上世纪四十年代的科幻作品,即使出自阿西莫夫,也无法完全离开他当时的生活,比如他曾写未来充斥机器人的社会中,人类工程师还在使用计算尺,这足以让现在的读者莞尔一笑。
现在的作家更喜欢写奇幻,而非科幻,科幻必须有科学依据,从现在出发,想象未来,而奇幻可以直接架空,重建一个宇宙,重建一个时空,重建一种智慧。奇幻的时空常常十分壮丽,人们能力无限,各种超人,各种魔法,令人眼花缭乱。
但奇幻很难让人真正思考未来。能够孕育未来的书籍,依然在一些看来更平实简单的科幻著作上,比如《2001太空漫游》,比如《我,机器人》。
《三体》:一片狼藉的宇宙废墟

(图注:《三体》作为盛传的科幻小说,作者刘慈欣试图讲述一部在光年尺度上重新演绎的中国现代史,讲述一个文明二百次毁灭与重生的传奇。图片源自网络)
在《三体》之前,伟大的基石性科幻著作基本都出自西方社会,海因莱因、阿西莫夫、阿瑟·克拉克是老牌的“三巨头”,他们在银河的未来史、机器人等领域是建立规则的人物。而新的有影响力的科幻作家如奥森·斯科特·卡德、丹·西蒙斯、约翰·斯卡尔齐等人,也多诞生在欧美这片科学的土壤中。
《三体》使得东方作家刘慈欣进入世界科幻的核心圈层。这已经是一个奇迹,更不可思议的是,刘慈欣创造的奇迹,是在基础物理学这个最难科幻的领域。他建立的“黑暗森林”宇宙法则,颠覆了惯常的宇宙观,使人们在仰望星空时,不得不带着更多猜忌的心情。
因为《三体》,我又重新开始阅读科幻,最近半年来,较系统地读了一批著作,渐渐发现,各种不同的关于未来的想象之间,有着各种隐秘的联系与微妙的区别。遂计划撰写“科幻笔记”系列,将我读科幻的心得,分享给列位看官,读过的人可以验证自己的感悟,没读过的权当诱饵与线索,如有人因此产生阅读科幻的兴趣,那就善莫大焉。
科幻笔记因《三体》而起,开篇不免还是说说《三体》。
上面说到,《三体》颠覆了惯常的宇宙观。那么,它到底颠覆了什么?
在《三体》之前,刘慈欣已经写了大量富有想象力的科幻短篇,在这些短篇中,他对天体物理学瑰丽的描绘已经十分成熟。《三体》只是更加完整,更加系统,更加宏大,从时间到空间,想象都奇诡到了极点。
比如说,有关空间,刘慈欣认为,现在的宇宙,对人类来说还是一个待开发的巨大未知空间,但对高等级的外星智慧来说,早已是一片狼藉加一片废墟的战场,是一个已经被空间战争逐渐低维化逐渐扁平化的濒临枯竭的河床。宇宙在诞生之初是极为宏大的11维空间,三维空间与之相比简直就像监狱。在目前的三维空间里,还残存着一些四维空间的碎片,凡进入过那碎片的人,体会过高维空间的阔达,才能明白低维空间难以忍受的幽闭。
比如说,有关时间与光速,刘慈欣提到了“光墓”──用空间曲率加速局部降低星系光速,从而制造一个永远无法逃逸的低光速区,向宇宙高级智慧挂起“免战牌”,避免“黑暗森林”打击。这样做可以保全文明,但是同时也使“光墓”中的星系陷入时间的牢狱中无法再进一步发展。
《三体》颠覆得最惊心动魄的,还是星际文明的关系。早期科幻中外星智慧大多是友好的接触者,后来也开始有人创作有敌意的外星智慧,甚至开始“星球大战”。《三体》为星际文明的接触确立了法则,而这个法则本身就是黑暗的。书中提到,宇宙社会学的两个公理是,“第一,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第二,文明不断增长和扩张,但宇宙中的物质总量保持不变”,而要从这两条公理推论出宇宙社会学的基本图景,还有两个重要概念,“猜疑链”和“技术爆炸”,结论是“宇宙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如果他发现了别的生命,不管是不是猎人,不管是天使还是魔鬼……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开枪消灭之。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就是永恒的威胁,任何暴露自己存在的生命都将很快被消灭。这就是宇宙文明的图景……”
以上剧透,不妨看作“三体学”,类似机器人三定律,既然作为广泛依据的法则提了出来,便值得广泛讨论。希望三体迷们不要骂我。
关于《三体》这本书的来历,虽然刘慈欣在后记中提过一点“宇宙零道德”的思考,我却有另一种想法,那是我在阿瑟·克拉克的《最后一个地球人》(childhood'send)中读过的一段内容引发的。这段内容描述了男孩杰弗里·格瑞森的梦境,而这个梦境预示着这个地球男孩很快就要融合到一种更高等级的宇宙智慧中去了:
“这个世界全然不知什么是白天,什么是黑夜,什么是年月和季节。六颗颜色各异的太阳分享整个天空,因此,这里只有光色的变化,永远没有黑暗。相互抗衡的引力场冲来撞去,使它的轨道十分复杂,运行出奇形怪状的弧弧圈圈来,永远不走重复路线。在永恒的这一端,执掌天空的六个太阳所形成的布局结构瞬息万变,永远不会重复。
“这里竟然也有生命。虽然行星可能在某一时段被中心的火球烧焦,而在另一段时间远离火球而冰冻起来,但智能生物却依然定居在此。巨大而多侧面的水晶体组成复杂的几何形图案,在寒冷的地带一动不动,整个世界开始再次变暖时,它们就慢慢沿着矿脉增长。纵使它们完成一个思想需要千年时间也无妨,宇宙还很年轻,时间在它们面前伸展而去,无休无止……”
阿瑟·克拉克在此描述了六个太阳互绕的“六体”星系,跟《三体》中三个太阳(半人马座三星)互绕的情景十分相类。因此冒昧猜测刘慈欣曾看过阿瑟·克拉克的这段描述并受到启发。在《三体》中可以找到的对阿瑟·克拉克的其他呼应还有,“三体人”被地球上的崇拜者称为“主”,而《最后一个地球人》中,降临地球的外星“摆渡人”被称为“超主”。
不同的是,在阿瑟·克拉克眼里,宇宙还是一个年轻的生命空间,而在刘慈欣看来,我们面前的宇宙,也许早就被动过了,并且早已面目全非。
来源:华夏收藏网-藏趣逸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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