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加坡MOCA见到叶永青的时候他刚从巴厘岛过来，一见面就开心地讲起岛上抢游客墨镜的猴子和豢养它们的狡黠的老头;一会儿又说想去找找看美术馆旁边的古董店还在不在……这个一贯是系系鞋带就随便跑到任何一个地方的叶帅，恐怕是中国艺术家里面唯一已经环游过世界的一人，更重要的是，他去过很多国家的菜市场，尤其是那些他喜爱的城市。叶帅的潇洒绝对令人羡慕，但他却说这都是因为他的任性。与他同代的艺术家们，都在控制自己在这个时代里面不犯错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聚光灯下站得更久一点，但他却偏偏总是任性妄为，跌跌撞撞地，就为能够看到更多“别的东西”。

　　最早的“微博”客

　　最近，叶永青又画了一幅很大的涂鸦山水，不过几乎同时，他又将同一题材用“笋尖涂抹”的叶氏分析法进行了再次创作。总之，你不能简单、割裂地看叶帅的创作脉络，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习惯的工作方式就是正在做一件事情的同时，马上就开始对此产生怀疑，然后用几乎颠覆性的另一种方式再做，“一心多用”让他总是能够照到各种镜像。这样也就容易解释，为什么我们总能见到各种“截然不同”的叶帅作品。

　　想起当初环游世界的那个阶段，无国界的“涂鸦”是他随身携带的一本旅行日记，全世界游走的同时，就像现在写微博一样，记录每天的只言片语。直到1997年，他获得一笔奖金开始长期驻扎伦敦，一旦安静下来，之前那种唠唠叨叨的絮语就让他觉得索然无味了。所以，叶永青也坦言，他是完全不玩微博的，因为似乎早已玩过了。

　　每隔三五年就要忍不住改变风格的叶永青，当时与一个酷似弗里达·卡罗的素食女艺术家一起拼屋，没有爱情的两个人蜗居在异国的同一屋檐下，强烈、真切的文化冲突刺激着叶永青走到了自己的反面。他开始从一个私语者转变成了一种观念绘画——用严谨的态度描绘那些不被人们视为图像的“痕迹”，用西方照相写实的方法画“不值得画”的东西。

　　那次转型得如此彻底，以至于朋友们都质疑他怎么突然“清心寡欲”了，“就像是一个和尚画的画”，想起自己素食主义者的同屋，叶永青倒是对这种评价深以为然。他非常认同策展人朱朱为他展览命名的“轻如鸿毛”，叶永青感言，现在在这些作品中回溯过往，似乎就是在希望获得一种活的姿态——用轻的方式穿越重的人生。

　　烟火和尚

　　“我对所谓成功的理解就是过自己想过的平淡的日子，我们已经太多地追求奇迹，还不如追求点平淡。在内心安静的同时，始终保持对事物的好奇心。”当谈及他们这一代艺术家的功成名就时，叶永青显得要特意超脱。“我现在创作的真正动力就是怎么能从被设定的标签里逃跑，最重要的动力是不要被束缚，要警惕变得游刃有余。我的性格有重大的‘缺点’——始终是一个旁观者，我总是在做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就突然抽离出去变成旁观者了，这样很不符合中国的成功法则，中国式的成功就是当一个农民，一条路走到黑，天生我们就是手艺人!一百年以来，中国艺术的成功标志就是雅俗共赏，但是雅俗共赏真的是我很看不起的。如果要反叛这些东西就会受到惩罚，而我就一直在接受这种惩罚，总是把刚刚建立起来的小田园一手就破坏掉了。我可能是同龄艺术家里面纠结得最严重的一个，总是不停地把自己放到困境里去。”

　　从来没有停止过“出发”的叶永青说，最让他感到兴奋的不是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找寻新鲜感，最让他兴奋的是准备离开一个地方的时候，把家什盖上白布，检查水电是否关好，每每这个时刻，他的心都在怦怦地跳。而叶永青对一个城市表达热爱的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到那个城市的菜市场买菜，再回去亲手做上一桌丰盛的佳肴。

　　现在，叶永青花更多的时间住在推开窗便能看到苍山洱海的大理，他曾说过，“云南是一个失败者呆的地方”，这句话得罪了很多朋友，叶永青讲，他说的其实是自己，而且后面还有一句话，“这里也是失败者的天堂”。

　　叶永青喜欢这个“天堂”的理由很简单，“看一个城市好不好就看它的早点怎么样，在大理生活，我每天早上把门推开，总有各种丰富的早点任你选择，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做一个烟火和尚。”

作者：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