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8日，文化和旅游部在政府门户网站发布了《关于对<文化产业促进法（草案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的公告》。其中，提出“国家鼓励和支持加强对传统工艺的传承保护和开发创新，鼓励在保持优秀传统的基础上，推动手工技艺与现代科技、工艺装备、创意设计的有机融合，推动传统工艺走进现代生活。”毫无疑问，这个法案的制定与出台，对传统工艺而言，是具有重大的历史意义与现实价值的。事实上，它是首次以法律的形式为传统工艺“正名”。

在中国古代，“士农工商”，既是指四种职业，也是指四种产业。于是，我们就不难得出，“工”不仅是指从事传统工艺制造的人及其身怀的技艺，也是指传统工艺制造业。换句话说，这里的“工”就是人类在“工业革命”之前的制造业，它等同于今天的第二产业。如果说人类睁开眼就有“衣食住行”四大基本生活要求的话，那么历史上的“工”则是满足人类这些基本生活需求的核心制造主体。

然而，需要明晰的是，今天的传统工艺虽然在学术概念的内涵与外延上似乎并未发生根本的改变，但其产品功能及市场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如果说“工业革命”之前，传统工艺是制造业主体的话，那么“工业革命”之后，随着工业制造逐渐成为制造业主体，传统工艺退居到制造业的辅助地位便成了历史的必然。尽管如此，它依然具有制造业的身份与特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今天的传统工艺，无论在产品生产上，还是在市场消费上，都发生了质的变化。

毫无疑问，工业产品已经占据了当今人类日常生活品的绝大部份。就历史发展趋势而论，传统工艺品已经不大可能也没有必要再重塑曾经的为普罗大众制造日用品的历史。而由于受原材料、制造技艺、生产工时等等各种主客观条件的限制，应该说高档日用品和艺术陈设品的制造则会成为传统工艺未来的主体制造。

经济学告诉我们，产品制造的变化与消费群体的变化其实是互为表里的。显然，如今的传统工艺已经与奢侈品无异。这从其投入成本较高、产品独立性较强，并带有一定的艺术价值，其市场价格会明显高于工业流水线生产品等，都可以得到说明。因此，未来的传统工艺消息群体应该会以中高档收入群体为主。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由于传统工艺是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甚至传统工艺本身就是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从这个意义上讲，振兴传统工艺，除了具有振兴传统制造业的价值之外，还有弘扬中华传统精神价值的意义。这是否可以解释通，何以这法律法规的制定不是由国家工信部而是由国家文旅部主持的主要原因。

有关传统工艺与最新科技相结合的问题，学术界一直有争论。但在我看来，这个争论没有太大的意义。从历史的角度看，从没有哪个手工艺人拒绝过最新的科技成果的使用。那些将传统工艺等同于保守与落后的看法，显然是不懂历史的历史误读。事实上，人类历史上的“工”，从来都是伴随着最新科技而存在、而发展的。陶瓷由泥条成型向在电力作用下的手工拉坯的发展，以及气窑等取代柴窑等等，都是明证。历史已经告诉我们，最新科技的利用，不仅不会改变传统工艺的本质，反而会使传统工艺制造更加精致。当然，必须明确的是，既然叫传统工艺，就有与工业生产的本质区别：工艺人所身怀的传统制造技艺永远是主体、是核心，科技永远是手段、是辅助。

法案条文只能是宜粗不宜细，但法案的关键是要出台操作性极强的细则。比如，国家到底怎样鼓励与支持传统工艺走进现代生活，等等。据我所知，有不少具有一定规模的传统工艺企业，在税收上就被等同于工业企业，甚至比工业企业重；而在享受国家各项政策红利上，私有工艺企业往往不如国有企业，等等。这一情况都需要在深入全面调研中予以合理解决。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作者：侯样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