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小满  96.5cm×89.5cm  2010年

　　三十年麦卡伦

　　2012年2月，我调北京，白天办完户口身份证，夜里便由朋友陪同去东三环的嘉铭中心见王总。临别时王总顺手从酒柜取出二瓶葡萄酒赠我。酒标是洋文，应该是好酒。儿子恰好北漂在京，开着从同学那借的车来接我，顺手将酒放在后备箱。

　　办完手续仍回南京居住。2个月后，到北京，想起这二瓶酒便询问儿子，酒还在后备箱，取得后，一瓶送朋友，另一瓶留北京寓所。一日，广东几位懂酒的朋友来京，中午在家吃便饭，我取出这瓶葡萄酒，朋友眼睛一亮，“是法国五大顶级名庄之一的木桐，好酒，喝了吧。”于是大家分了很快饮完，我忽然记得画友徐累，2008年出品的木桐是用他的画作为酒标，印象里是很风光的事。恰好下午徐累来家中，大家起哄在空酒瓶上各自签名，徐累无奈的签上“没喝，也签”。

　　后来与王总熟了，到北京相聚时，总得喝上几瓶他的酒，当然，无知者无畏，我也不知细品，顺着喉就流淌进胃中，待酒精发生作用时，居然嚷着“再加满，干了。”

　　近十年来，我与友人相聚经常喝酒，原先是啤酒、黄酒，后来连白酒也喝，有啥喝啥，仅是为了兴奋，并且能持久兴奋。至于对酒的认知仍停留在酒精功能的原始状态。因为酒精的作用将很多平常羞于开口的文化问题居然敢滔滔不绝。似乎有些“酒文化”的意味了。当然遇上王总这般有文化沉淀的酒，不免大材小用，我常是尚未领略其文化，就迅速挥发成酒意了。大概这便是典型的暴殄天物吧。

　　2019年初，王总说，有一桶三十年的苏格兰威士忌，拟用我的画做酒标，并咨询我的意见。我欣然应诺。虽然不懂酒文化，但也知酒是有文化的，对我无疑是一种殊荣。

　　三月在北京与王总及设计师相聚时，告知采用我二十四节气《小满》画的元素做酒标，并介绍此酒为单一麦芽酿制时，我误以为是“单叶麦芽”。几杯下肚，发挥起我的“酒文化”了。于是夸夸其谈：“酒分三类，种子类、果实类、根球类”，含淀粉经酵母菌的食用与繁殖，转化为酒精，而小满的季节颗粒未满，古代称其为青黄不接，应该取其青涩的味，如春茶般，麦芽含淀粉少肯定得有充足的淀粉加入。不然酒精度上不去。我思维活跃地想起啤酒瓶上注有“酒精度”，与“麦芽度”，自作聪明的联想。王总与在座几位经营国际品牌的内行居然很有涵养的不纠正，微笑敬我酒。

　　后来我才知道单一麦芽，即百分之百为大麦芽，而其它威士忌是混合了黑麦与玉米等。同时，种子的淀粉块硬硬的，不溶于水，需将其发芽，以求释放出多种酶，才能转化为淀粉和糖。而不是我想象的芽与种子的两种功能了。

　　月中，看到成品的酒，酒瓶与酒盒印上有自己画面的元素，并得知这款酒为三十年的麦卡伦。很久前只听说过，XO、皇家礼炮、黑方等洋酒，反正概念里是高端的象征。也喝过，怪怪的总觉得有股来苏儿药水的味道。但也不敢说出，私下里是不愿再喝一口。到本世纪初，偶尔被人拉去唱歌；先是啤酒，喝开了便爽快的点上洋酒，反正不识洋文，白兰地.威士忌.伏特加都加入大量的雪碧.冰红茶.橘子水；酒精度低了，便有甜味，才觉可口。

　　二年前王总来我家，我找出好几瓶存放多年，包装精致的洋酒，他一一过目，却说了一声：“还是喝我带来的茅台吧”。自己还觉纳闷，这些酒在家至少存放了二十多年，说不定还有三十年的。近年来中国白酒在家中存放十年就值得显摆了，二三十年更是稀罕。后来才明白，洋酒是以存放在橡木桶里的年份为限，装瓶后，便不计年份，有点类似浙江“女儿红”，地下取出开坛便得结束年份了。

　　小时候，家中有《知识就是有力量》的杂志，隐约记得巴甫洛夫讲人类从低到高的感觉，即“味觉”、“嗅觉”、“听觉”、“视觉”，似乎“味觉”与“嗅觉”不需要教育，是低级别的。然而，“酒”则大有文化含义，不教育不实践只有“冲”与“辣”的味觉。而进入高境界是教育成本太高，实践的教材太昂贵。满足功能性，似乎仅需酒精度，而建立在功能性之上让味觉变得敏感与有教养，通常俗人是不可企及的。18世纪的法国美食家萨瓦兰所言“味觉和嗅觉其实综合构成了一种感观，其中嘴巴如同实验室，而鼻子就像烟囱。”“酒精将味觉的愉悦体验带入了至臻的境界”。

　　不是所有人都能到达至臻境界的。我虽然拥有几瓶《小满》的三十年麦卡伦，如同书柜里安置的世界哲学名著，仅看书的装帧与名称，平素是不会轻易翻阅。就算翻阅“嘴巴也成不了实验室，鼻子也变不成烟囱”。但，在喝着土酒泡青梅或未经蒸溜的啤酒时，看着三十年的麦卡伦似乎体会了“至臻境界”。

　　苏格拉底论酒说“能滋润和抚慰灵魂，使人忘记忧愁得到放松......它把欢乐带回我们身边；它是灯油，可以点亮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当然，这取决于一个度，正如这瓶酒标上的文字“不盈不溢，自得小满”。

　　2019年10月30日

　　二十四节气作品在北京嘉铭中心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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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宏伟

　　1957年11月生于江苏无锡

　　1977年毕业于南京艺术学院美术系

　　曾任南京艺术学院教授

　　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