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欣赏一幅油画的时候,常常会有许多困惑:为什么一幅画里,有的地方颜色堆得很厚?而有的地方却露出画布的底色?真的是:近看鬼打架,远看一朵花?
油画的历史告诉我们,早期的画家,如达?芬奇,拉飞尔等的作品多是平涂式的。十八世纪初的大卫和安格尔也一直采用此法。这种方法总是用宽大的笔,一遍又一遍地从暗部画起,最后加亮部,直到正确地表达对象为止。长期以来,画家都是崇拜自然的,以表达自然为荣。他们的作品感觉光滑、细致,笔触磨得很光,几乎不易察觉,但不等于说他们用色较少,他们在光感、质感上的追求仍达极高的水平。他们在底层做了很多功夫,只是喜欢用“扫”、“磨”的方法。著名的《蒙娜丽莎》就是这种方法完成的。这种方法也能在一定的范围内表达光感,素描效果强,但画家的个性较易受到束缚。
厚堆法的出现,是画家长期研究自然、光学、色彩学的结果。他们觉得在表达一些质感和光感等方面尚有不足的地方,逐渐加强了色层,厚厚地堆上颜色,近看的时候,常常不知所云,但稍为远看的时候,神奇的效果就出现了:形象、立体感、光感一一被表现出来了。伦勃朗的《戴金盔的人》头上的金盔就经过了多次厚厚的重叠,这种浮雕似的造型方法,正确地表达了花纹的凹凸起伏,加强了金盔的质感,并和面部的距离拉开了。在这里,光感、质感、空间感都得到了完美的表现。
经验不足的画家,初期笔触总是显得拘泥杂乱,细节也多。晚期的作品,多趋向豪放,细节也相对地减少了许多。透纳、列宾的画,常常是只见到飞舞奔放的笔触,他们已正确地表达了形与色,个人的感情也在一笔笔的笔触中显露无疑。在这些大画家的作品里,内容与形式已得到完美的统一;形与色、笔触与工具,早已溶为一体,成为感人的可视艺术品了。
十九世纪末的印象派的崛起,油画的表达方法给后世的影响极大,由于当时光学、色彩学的兴起,也给绘画带来了一次大的革命,画家为了追求色彩的真实性和美感,常常面对自然作画,进行了极严格的训练和探讨,为了追求微妙的色彩变化,他们甚至献出了生命。“点彩派”既是一个新的名词,又是一个新的起点,他们充分利用色彩的排列、并置、重叠,笔触的方、圆、长点等巧妙地表达了自然界的色彩关系,从而产生了更加奔放、自由的画面。在印象派的作品里形和素描常常遭受一些小破坏,有的却是无心。这也可以说是追求光、色的“后遗症”。
我们欣赏油画作品时,稍微加以留心,就会发现画面的暗部会薄些,透明性大,有时甚至露出画布。亮部又往往密度大、透明性小,颜色往往也堆得厚。这也是为了表达光的效果、空间的距离。(也就是说与主题内容有关)雷诺阿早期的作品堆的较厚,因重叠不得法,损坏也较厉害,晚期改变厚涂的方法,大量使用透明的薄颜色,一次又一次“渲染”,只在明度较大的画面上才使用厚堆法,用笔也细小了许多。凡高的画作,多数都是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的写生作品,由于他的观察方法与众不同,(素描的层次减少了许多)为了追求一种更为单纯的明快色彩效果,白颜色大量被使用,白颜色增加了厚度感,画面的明度大大提高了,“膏状”的笔触也逾明显了,从而产生了更为强烈、独特的个人风格。这是艺术家内心的需要,是艺术家长期追求艺术风格的结果。笔触成了他的个人情感的记录,也是他个人生命的呼喊!他的强烈的笔触造成一种视觉的震撼力,这是任何看过他的画的人,无法忘怀的,他为美术史留下了激动人心的篇章。
近代俄国著名风景画家列维坦,他早期的作品受前辈老师的影响,个性并不强,他的晚期的作品,个人的风格就十分明显。他的《金色的秋天》前景中的草地,用的是大笔,只觉笔触纵横,十分大胆,中景的金黄色树叶,不用小笔一片片去画,而是用较大的笔触,一块块堆上去的。画家完全陶醉在自然的美景之中,他的感情得到直接的宣泄,奏出了一曲极为美妙的“色的交响曲”乐章。他的艺术语言不但集中了,而也更精练了,从而也就更感人了。
印象派后,立体派、野兽派、抽象派等等的兴起,技巧也就更多样性了,他们在前辈开拓的道路上、另辟新途。绘画中的一些东西受到严重的挑战和考验。然而,作为绘画艺术中的宝贵东西,他们的生命力也一样保存下来,特别是“色彩和笔触造型”,仍然得到了“延续”。
笔触与科学有关、笔触与艺术家的情感、个性、禀赋有关。这是再清楚不过了。笔触如彩云轻飘,如电闪雷鸣。给人无穷想象的空间。又如鬼刀神斧创造了一个个可摸可触的真实世界。或激昂、奔放呈外露型的:感到有力、坚实;或典雅、含蓄呈内在型的:感到轻松、恬适。它们有一个自我的无穷的独立世界。
中国人在传统水墨画里,非常强调“骨法用笔”。“笔墨”有一点相等于“笔触”。但它们已不是单单的技巧问题,而是上升到精神境界的一种表现。当代的东、西都认识到这一点了。
我们也常常看到一些作品,也是堆满许多颜色,笔触也是东西飞舞,但是我们只要细看全局,就发现这些东西不过是“狐假虎威”的“花拳秀腿”罢了。笔触与颜色,仍然是笔触与颜色。一些作品也是大量地稀释颜色,或又把一些颜料胡乱地重叠上去。这些颜色由于运用不得法,组织不合理,常常显得生硬和肮脏,绘画的科学性得到彻底的破坏,当然也就唤不起观者的共鸣了,艺术性也就根本谈不上了。
作者:林鸣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