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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传统常怀敬畏之心

  很多人认为,呈多元化发展的中国山水画走到了瓶颈,在传统和创新之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似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人就干脆甩掉了传统,一头扎进自己所谓的创新当中了。于是很多中国画,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不能叫中国画了,山水画创作也背离了传统审美的核心价值。有人就把这一切都归罪于传统,说传统制约和束缚了中国画的发展。而入传统很深的画家段铁,从自己一路走来的经验中感悟到,是传统为今天的画家插上了飞翔的翅膀,给今人的创作提供了发展空间。在传统和创新中,段铁靠着自己的勤奋和持恒,走出了清心静雅的风格,也走出了笔精墨妙的诗情画意。

  清祺书:从作品中感受到,您入传统很深,学习传统也很到位。业界认为,当代很多中国山水画传统笔墨语言丢失太多,简直不能叫中国画了。而您的山水画作中,传统是很重要的表现元素,您是如何学习传统的?

  段铁:我学习传统是从临摹《芥子园》开始的,此后《林泉高致》、《宣和画谱》、《历代名画记》等传世经典常年研读,常读常新。此外《老子》、《庄子》、《孟子》以及王国维的《人间词话》等书籍也是我喜欢研读的。我读书不求量,只求能真正理解和掌握。

  我曾用了20年时间写生,回归传统后,自然会把理论与实践结合起来。确实,学习传统是个极其枯燥的过程,没有捷径可走,一点一线,需反复揣摩。比如古人说,点要如高山坠石,要圆润,厚重,有形;一条线,苍苍茫茫,润含春雨,苍而不燥······传统中国画的核心价值,是笔精墨妙。画品和格调,不是靠本能,需要学习才行,传统是绕不过的高山。

  清祺书:您的山水画作笔墨韵味很讲究,法度周密严谨,层层渲染中,凝重恬静,真实自然,可以窥见颇多宋人笔意。

  段铁:中国山水画到宋代,已形成了完整的审美体系、架构方法和表现形式,呈现出历史时期的鼎盛,院体画和文人画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由此而至元、明、清,既有着代代相传的承袭,又有着与时代紧密结合的蜕变和革新。院体画的精工与写实,文人画的借物抒怀,无论是“笔墨为造型服务”,还是“以墨为上,重在表现”,都讲究笔墨的皴、擦、点、染等技法程式;无论是客观描绘自然,还是诗意的呈现,都与现实生活紧密相连,都成于象,感于目,会于心。一山一石,一树一木,都是殚精竭虑,苦心经营,并构造了“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画凡至此,皆入妙品”的审美体系。

  宋代不仅山水名家辈出,也出现了《林泉高致》这样的经典传世画论。其主张山水画要表现意境而不是单纯自然现象的再现,要“远望以取其势,近观以取其质”,而且还要精确表现不同地理环境,不同气候和时间条件下的真实面貌。很有意趣的是,郭熙在《林泉高致》中,以拟人化手法来阐述山石树木、溪流瀑布、楼台亭榭之间的关系,“山以水为血脉,以草木为毛发,以烟云为神采。故山得水而活,得草木而华,得烟云而秀媚;水以山为面,以亭榭为眉目,以渔钓为精神,故水得山而媚,得亭榭而明快,得渔钓而旷落,此山水之布置也。”形象生动地把看似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此通俗易懂地呈现,影响了一代代人。

  清祺书:那您是如何借鉴吸收《林泉高致》这样的传统经验的?

  段铁:《林泉高致》是郭熙的山水画创作经验总结,涉及到了山水画创作的方方面面,从起源、功能到构思、构图、形象塑造、笔墨运用,以及观察方法等,都做了很好说明,后人拿来就可以用。“山水先理会大山,名为主峰。主峰已定,方作以次,近者、远者、小者、大者,以其一境主之于此,故曰主峰,如君臣上下也。”在中国绘画理论史上,郭熙是最早明确具体提出,山水画家应当努力创造一种美的境界,使观者“如真在此山中”,产生可游、可居的感觉,得到精神上的满足。同时,营造意境,又与表现山川“意态”之美相辅相成,从而形成“春山淡治而如笑,夏山苍翠而欲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四时不同之感受。这些非常精辟的理论,掌握了,吃透了,消化了,然后运用在自己的创作中。但古人的经验和理论,只是为我们提供一个可行的前进方向,鲜活还要靠自己到生活当中去找。

  清祺书:很多人认为传统的繁琐和程式化制约了今人的发展,您是怎么看待传统与现实的关系的?

  段铁:我并不认为传统制约和束缚了当代绘画的发展。相反,我认为传统给我们今天的创作插上了飞翔的翅膀。把传统当作束缚的人,是在偷懒,没有从真正意义上去研究和吸收传统。有的人干脆把传统丢了,才让自己的艺术四不像。中国画是我们民族历史文化和精神内涵的一个载体,能作为国粹而延续至今,就是靠着一代代人的吸收和创造薪火相承,而今天扎根于传统的创新也会成为明天的传统。当然学习传统要有取舍,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中国的传统向来是包容的,历史时期的经典,石涛、徐渭、八大我们都承认,他们的线是不一样的,但质量一样高。这就是说,不是非要画成董其昌样式就是最好的。传统其实是告诉我们一个审美的价值取向。在没在谱,地道与否,个性化的东西还得自己来。这就为我们施展艺术联想或艺术才华,提供了太大的空间,关键是我们怎么去做。

  清祺书:您曾用了20年时间去写生,又用了20年时间回归传统,很多人觉得,您的纯水墨山水画作画的非常地道。

  段铁:我生于燕山脚下,天然的山水和淳朴的民风,使我与生俱来地喜欢这里的一切。我从少年时开始画各种人物速写,后来不停地画这里的山山水水。从1983年随张仁芝先生游历华山和西安后,就迷上了写生。是张老师教会我写生的。此后,我怀揣着一张车票和一本地图,游历了四川、云南、湖南、湖北、山东、河南等很多地方,画了无数写生稿。写生不是去寻找构图,也不是找到意境,而是通过仔细观察自然,明白种种物象存在的合理性和规律性,并做到“饱游饫看,历历罗列于胸中”,只有胸中有丘壑,下笔才有神。因为自然的山,不是胸中的山:胸中的山,也不是笔底的山。所谓的山水画,应该是理想化了的山水。而要表现出这种理想状态,就得靠自己的积淀和创造力了。

  清祺书:“可游可居”也是您笔下追求的理想境界,不过已不同于古人的苍茫隐逸了,更显示出一种宁静的生机和活力。

  段铁:中国画是以人为本,不是客观的、自然的描绘,这跟西方绘画正好相反。我们的方法论,我们的思维,说到底,深受传统儒道学说影响,无论构图,还是具体到线,体现的都是中正平和、堂堂正正的视觉感受,并沿着这条主脉传承下来。从审美角度来说,每个所处时代的人,都会不可避免地打上时代的烙印,同时时代的审美取向,也会影响到作品。所以现在怎么画,都不可能画出明清人的画儿来,更不可能画出宋人的画儿来。但在作画过程中,用什么样的心态去画,这是很关键的。

  我今天追求的“可游、可居”,是一种从容淡定、静雅和谐的自然境界。因此,我的山水画以纯水墨为主。水墨的变化是无穷无尽的,可以反复琢磨,反复尝试,做到自己感觉满意为止。用单一的黑白,来表现自然界那么丰富的物象,确实有一定的难度,但其乐无穷。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养成了一种自觉性,这种自觉性就逐渐形成了我的画风,觉得该做什么功课,就去做什么。

  清祺书:在您的艺术历程中,有两位老师,张仁芝先生和崔晓东先生,他们给了您怎样的影响?

  段铁:两位老师,是我一生当中的恩人,没有他们的出现,就没有今天的我,两位缺一不可。1977年认识张仁芝先生,此后30多年一直追随着他。张老师的功底很深厚,水彩和素描棒极了。他对绘画表现要求很高,一个题材能创作出上百幅画儿,如他画峨眉山,我所知道的,就画了100多幅。他是一位非常好的艺术家,总是在寻求一个最好的表现方法,而且治学和绘画不求任何回报。他不仅引我走上艺术之路,还以身作则,教会我如何做好一个艺术家。画到一定程度,他想让我转投他师,但我终没能如他所愿。我跟张老师情同父子,因此,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很难再有这种感情出现。

  崔晓东先生也是我的一位恩师,他虽然只大我几岁,但我非常服他。他以德服人。他常说,不怕走得慢,就怕跑得太快了,跑错了方向。上世纪90年代初,我也是小有名气了,我自认为已画得不错,在北京煤炭干部管理学院学习期间,是崔老师当头一棒,让我清醒。在第八届全国美展看过他的作品后,就很崇拜他,他画得棒极了。我曾天真地追着崔老师,让他教我一个高招。崔老师无奈地表示,哪里有什么高招!他拉开抽屉,让我看他临摹的一厚摞《芥子园》画稿,那一刻,我惊呆了。说实在的,我真没想到他也会这么做。从那以后,我开始老老实实学习传统。就像崔老师说的,“只当自己什么都不会”,从头临习《芥子园》。当我有不解时,他就说,上手,“摸一摸”(临摹一下)。最精彩的、最让你心旷神怡或心惊肉跳的东西,只有触摸了,才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如品一杯陈年老醋,滋味无穷。

  清祺书:您的作品受清代名家王原祁和龚贤的影响也很大,您是怎么学习这两位先人的?

  段铁:先说王原祁吧,他在“四王”中最年轻,但艺术成就最高。他一生以黄公望为宗师,喜用干笔焦墨,层层皴擦,用笔沉着,自称笔端有金刚杵。在学院期间,我开始临摹他的作品,后多方收集他的册页和画册临摹。他的线条空灵飘逸,美极了,我用了很多年研习他的线性美。

  龚贤是金陵八家之首,学者型画家。他的画面构成很具有现代意识,墨法变化非常丰富,无论是“黑龚”,还是“白龚”,都出神入化。他隐居南京清凉山,朝夕与大自然相处,山水画真实鲜润,使“玩者可登,可涉,可止,可安。虽曰幻景,然自有道,观之同一实景也”。我最初临摹他的“墨龚”,后研习他的“白龚”,下了不少功夫。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绘画应该有一种职业道德。既然去画了,就多想想,怎么把这个活做得更地道。要清楚地认识自己,也要知道这个行当的高深。中国绘画已传承数千年,在深厚的传统面前,我们再聪明,再有天赋,再有成就,也是很渺小的。所以,面对先人及其传世经典,应该有种敬畏之心。如果觉得我就是天下第一,比古人还强,那肯定是没有进步的。

  清祺书:您认为与古人相比较,今人绘画有何优势?

  段铁:古人三日一石,五日一树,时间利用率不高。没有电灯,没有暖气,通常夜里不能干活,而且寒冬腊月,刮风下雨,也都会受到影响。但今天不同了,这么好的环境,这么好的条件,如果不把时间利用起来,太可惜了。古人还出行不便,走亲访友,最近的也得骑着小毛驴走半天。至于游山玩水,一走就得大半年了。古人看书,只能看到眼前的书;古人看景,只能看到眼前的景。我们今天信息和交通的便利,是古人做梦都想不到的。今天文化艺术空前繁荣,故宫、博物馆、美术馆等各种收藏和展览,想看就看;各大书店、画店、网店,印刷精美的画册和资料,应有尽有。但很多人并没有把这些条件利用起来。跟古人相比,现代人容易急功近利,心态浮躁。所以要想出好作品,掌握技艺是一方面,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也很关键。

  清祺书:接下来想怎么画?

  段铁:肯定不会玩当代艺术。我的骨子里流淌着传统的血。守住传统,在传统基础上,通过自己的努力,锤炼也好,探索也罢,向着自己满意这个方向前进。多动脑筋画画儿,尽量让每一张作品都更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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