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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积木

  东伟“善变”,他的“善变”来自他的自信,来自他的敏感,来自他的判断力,每次艺术创作中的转向,东伟君似乎总可以找到富有说服力的理由,因为有了理由,所以他也就不怕别人的说东道西。其实,理由是一种矫饰,东伟是不用理由,因为没有理由,所以东伟就是东伟,他可以对自己“放肆”。从《静观》系列,后来的《中国乡村》系列,到今天的《老街市》系列,东伟君总在用浓重的笔墨讲述个人对社会、对文化、对历史、对乡土、对时政的种种看法。东伟的水墨图式不属于现实主义宏大叙事,他从不去挪植现实场景,而是在一种符号化的、相对固定的图式中开始他思想的演义。关注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一种倾向,当他把视点转向另一边的时候,证明了他问题的兴趣点在改变,证明他的精神生活从一种需要转向另一种需要。无论东伟的图式发生了多大的变化,都服从于他个人的笔墨方式。他要做的两件事,一是在风格化道路上的努力掘进,二是通过不同、有内在联系的图式转化来构成思想的系统性——他似乎想通过作品来不断论证一个问题——个人化思想和个人化笔墨间的内在关系。

  东伟用笔用墨多是粗拙凝重,所有的事物和景象都显得厚实质朴、端正凝练,无论是那些山水之间的古瓷新陶、乡村里的古筑阡陌,还是汕头老城区那些建成于二十世纪初、中西结合的旧楼老屋都显现出那种气定神闲、风雨不改、处变不惊的气度,表现出那种在时空穿越接受种种精神历练后的沉静和庄重。至于构图经营方式,古人的“深远、高远、平远”等法则在东伟的山水图式中并没有造成多大的约束,东伟总采用平视的视点来安置他的景物,从一个平实的角度中来表现这些事物、景象有关的历史感、文化感和时空感,在剔除了种种如追求“奇、绝、怪、险”的修饰之后,东伟的作品反而获得了一种朴素的恢宏和大气,一种令人信服的器量和仪范。

  从东伟各个系列的作品中可以看到思想的连贯性——那种对传统文化的依恋和追忆,那种对往日时间的念念不忘,那种对生命消逝的淡淡怅惘,正因为这样一种情感的羁留,才使东伟的作品总要在肃穆大气的氛围蒙上一层浅浅的忧伤。东伟是属于那种敏感而多愁善感的人,即使他有伟男儿的俊朗外表,也无法掩盖他的儿女情长,无法掩盖他对人生的若有所得和若有所失的迷惑,所以说,东伟是真性情之人,到了不惑的年龄,性情的流露更应该是淋漓尽致。就思想的向度来说,东伟骨子里属于那种古代士人的气质,那种追求落拓不羁解衣磅礴的自在,然城市化的生活总在刻意地张扬文化理性,总在规范文化态度,总在为生存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东伟所向往的精神世界里总是面临着被禁锢、被约束的状态。东伟内心抗拒城市生活的制度化、秩序化和模式化,但生存的问题必须一一去作出解答,总要给生活一个明确的答案。东伟个人思想和精神生活的特定诉求必然会加深他在平衡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时的矛盾和危机感,作为艺术家和城市之间互相吸引又互相背离的微妙关系在东伟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东伟现在最需要的是一片松柏修竹,一坛陈年老酒,然后来一个一醉方休,而那时的东伟才能融入亦古亦今的化境。

  汕头——这座散淡而悠闲的海滨小城已经成为许多出生于斯、成长于斯的艺术家和摄影师共同的母题,个人和家乡联系在一起的精神脐带总是很难割断的,东伟亦然,从他的《中国乡村》系列和《老街市》系列,他正把自己的脚步带向家乡精耕细作稻海如歌的乡间,带向那片在时间中消隐的老城区,带向记忆和怀念的深处,带向和个人成长有关褪色的背景之中。汕头作为中国实行改革开放最早设立的经济特区之一,她曾经描述出一代人的财富梦想,曾经带着无比的亢奋投入到新时期的经济生活之中,曾经担负着改革开放“试验田”无比荣光的责任,然而,当这些彩色缤纷的、虚幻的气球一个个被现实的利刃戳破以后,留下了意绪阑珊的疲怠和萧条,留下了狂热的经济运动过程中突然被中止后的狼藉和纷乱,留下了一个城市化半成品的沉重而郁闷的背影。作为一座未建成的城市,汕头的城区成为一个时间的博物馆,各种各样打上强烈的时间印记的建筑物错落地散置,五花八门的“时代样式”的建筑物相互引证着这座城市的生存现实和历史的荒谬,城市内在的差异化造成生活的错乱,一种生活方式对于另一种生活方式可能就是一种挑衅,造成了心理上的紊乱和价值判断的混乱。其实对于艺术来说,汕头的现实里遍布各种问题资源,当艺术家开始在某个场景聚焦的时候,城市的一种命运也将得到一个角度的解释。

  汕头老市区大面积建成于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其中最著名的建筑是胡文虎的永安堂和南生公司(原百货大楼)等,建筑参照了南洋(东南亚)一带的建筑风格,多以“骑楼”为主,材料采用木、石、水泥(以前在潮汕称为“红毛灰”)等,注重外墙和窗户的装饰以及廊柱的样式,楼上为住所楼下是经商的铺面,这种样式很适合汕头在二十世纪初作为东南沿海的商埠的角色,因为经济贸易和移民过程中文化交往的频密,使这些建筑打上一种浓重的移民文化的烙印,成为一种文化迁徙的见证。目前这些残存的建筑多集中在小公园一带也即是汕头人所说“四永一升平”,即永安街、永华街、永泰路、永平路和升平路一带,其中的大部分居民已经迁移到汕头的新区,今天还“驻扎”在其中人,有一部分是外省人和一些对老城区无法“割舍”的人(一部分是家庭经济的原因,一部分是情感上的留恋和心理上的依赖)。他们每天都在见证着一片片老风景的消逝,注视着各种生活的告别,观看着“机械巨手”在废墟前骄傲的表演,一幢幢富有历史感的老建筑在一个不合时宜的时刻颓废地崩塌。每当夜灯初上的时候,老城区变得荒芜和冷寂,原来的繁荣变得难以想象了。

  东伟在2007年创作的《老街市》系列,记录了这片即将隐身于时间背后的风景,平缓凝重、纵横交错的线条构搭起一片片往日的城市风光,静谧无语的建筑接受着夕阳一次次的垂询,落寞的老树和锈迹斑斑的街灯互相注视着彼此的命运,每个窗户空空荡荡,上木楼梯的足音时远时近,在昏暗的街角转处,一个踩单车的人,一辆不经意闯入的汽车使人狐疑,时间产生了错乱,街市在一步步走向时间的深处的时候又折身而返——总要和今天作好交接工作。东伟的《老街市》像是一个时间的布景,各种产生于存在的荒谬的情绪在其中交织,并时时刻刻流露出对告别隐忍的不舍,他用笔墨来修复城市的历史,用个人的图式来保留住成长的记忆,用留影中的温情来抵抗城市化的冷漠,用荒诞来抚慰个人的无奈。从《老街市》系列作品中,又再一次遭遇东伟敏感而多情的本色。

  时间是荒诞的,它总要用一些遗物来求证自身的物质感和存在感,总在人的精神世界里挖掘一条可以来回的通道,总是不断地寻找它的“代言人”说出往日的真相。时间是单薄的,它只是一掬无为的灰尘,不带半点生动的表情,时间的真相往往可以在灰烬之中窥见。时间是脆弱的,它抵抗不住一份城市改造的规划图,一个和时间有关的区域可以在一瞬间消逝无踪。时间是时间自己的敌人,只有时间可以打败时间自己,似乎谁都不用为时间大厦的倾塌负起严重的责任。

  东伟通过作品来寻找遗失的时间,这是他在不断作生命的自我挽留的方式,他信任时间里曾经发生的一切,因为他相信回忆的真实性,相信回忆里那些定格的图像。他是一个玩着时间积木的人,用往日记忆的碎块垒起一座座和个人精神史有关的档案馆,然而他忽略了时间荒谬的本性——只要轻轻地抽出其中的一块“积木”,“时间建筑”在一霎那间塌陷——这是和我们有关的关于时间的伤感的寓言······

  孙晓枫2007-10-21写作于琶洲南园

作者:孙晓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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