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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专稿】朝花夕拾:两位当代艺术从业者的“诗人”故事

2017-07-07 20:51

  上月底,“缝合——当代艺术从业人员诗选”在尤伦斯商店及Dorm by UCCASTORE举办,呈现了88位活跃在中国当代艺术领域的艺术家、评论家、收藏家、媒体人、画廊家等创作人的诗歌手稿。这些交织错乱的各式称呼,象征着每个人立足于当代艺术圈的职业身份,在不同的角色里他们扮演者各自应有的样子如常工作、生活,直至类似连线的作业中终于出现了“诗歌”这个字眼。它时而黯淡、时而耀目,时而尴尬、时而明媚。却使每个人从既定的社会或职业身份中暂时解放出来,呈现出平日不轻易显露的一面。

  在参展的当代艺术从业者中,杨卫和夏季风都生于1969年,在青春期遭遇了诗歌的大时代,而后又以不同方式踏入了当代艺术圈。在诗歌逐渐式微的今天,少年时的梦想如何在当下的生活中延续?他们的诗歌又在关注什么?

  杨卫:哪里有亮,就去哪里歌唱

1987年的杨卫,摄于上海

  “跟许多诗人的写诗经历一样,最早都是源于青春期的荷尔蒙。”回忆起17岁时写诗的经历,杨卫不无感慨。十七岁那年,是杨卫人生的第一次低谷。因为跟他一块学画的同伴,有不少已经考上了艺术院校,而他却几度落榜,在那一年陷入了极度的灰心之中:一边是未来的诱惑;一边是考场的失意。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使杨卫断然告别了无忧的少年,步入了心事重重的青年时代。后来,他与文字结缘,归咎起来,最早还是得益于此。“因为‘文章憎命达’,有时候人生多一些坎坷,多一点曲折,都可以成为丰富多彩的素材,滋润干燥的文字。”如今杨卫还记得自己十七岁那年写的《旅途》:

  绿色的列车

  将旅途抹上一层

  厚厚漫长的神秘

  铁轨和车轮咔嚓的撞击声

  又将它铸成

  无限遥远

  和许多疲倦

  30年后,杨卫将这首诗放在自己的诗选《抒情而已》的开篇,杨卫说:“今天看来,这当然是属于‘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作愁’的把戏。不过,回到当初,它却是我少年维特式的烦恼。我为这种烦恼而黯然神伤,但也为这种烦恼而走出了后来的人生新路。”

  二十世纪80中期,是一个文化繁荣的时期。由于改革开放的深化,将西方大量的新思想、新观念引入进来,与亟待更新的社会需求汇聚成一种创造的冲动,推演出了一场文化启蒙的运动,史称“85新潮”。杨卫当时还是一个青嫩考生的,忙于奔波在各个艺术院校的考场。尽管跟“85”只是擦肩而过,但杨卫觉得那种崇高的热情与理想的情愫,还是深深地感染了他,至今留连忘返。

1991年杨卫首先来北京举办个展,在北京艺术博物馆的广告牌前。

  1991年,杨卫背井离乡来到北京,成为最早的一批“北漂”艺术家。当时户籍制度没有放开的年代,从外省流浪到北京,其行为本身便格外惹人非议,所以,初到北京的杨卫显得格格不入。但不久后一个不经意的举动使一切出现了转机,杨卫说:“树挪死,人挪活。这个道理,可以让人柳暗花明。后来,我挪到圆明园,笼罩着我陌生感,便骤然消散了。因为有意气相投的同道,路就越走越宽。”杨卫回忆,当时的圆明园画家村的主体是画家,但也有不少诗人和音乐人。“我知道的诗人有王强、俞心樵(俞心焦)、王艾、何路、何山坡等,诗人黄翔、黑大春、方子等”,他们或在圆明园短暂居住,或经常往返于圆明园。因此,也被杨卫看作“圆明园诗人”。

  与这些诗人交往日深,加深杨卫了对诗歌的体悟和认识,但彼时他仍在“艳俗艺术”的探索道路上,即使后来转向艺术批评,诗歌创作对杨卫也仅是即兴游戏。“以前从画画到艺术批评,我更多是被一种职业化的力量追赶,很少有空顾及诗歌,因此创作量很少,并不成形。直至2012年以后,我对诗歌产生了巨大的热情,而且创作上也渐入佳境,几乎到了抑制不住的程度。自此,写诗基本上成了我的常态,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精神内容”杨卫说。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

  这是孤岛的性格

  在远离了陆地的一角

  一个人在峭壁处生长

  在悬崖上思考

  对于突如其来的诗兴,杨卫认为原因可归结为三点:其一,数年的北漂生活,历经流年,辗转人生,使他积累了丰富的生命经验,他需要释放这些经验,也需要有灵魂的共享;其二,自2000年他从美术创作转入美术批评之后,对语言把握能力越来越强,因此在对诗歌的细节把握上更加深邃且得心应;其三,相较于视觉艺术错综复杂的社会性,杨卫认为只有诗歌是最接近内心的纯粹自我表达,并且弥补了他在工作中所积累的遗憾和不足。

杨卫与诗人杨炼(右一)、诗评家唐晓渡(右二)、作家友友(右三),2015

  近5年里,杨卫创作了数百首诗,不仅出版了个人诗集《抒情而已》,还与杨炼、唐晓渡、老贺等诗人一起恢复了“幸存者俱乐部”,持续开展诗会和文会等活动。对于爆发式的诗歌创作,杨卫表示,可能是近几年诗兴在被打开了,生活中所得到的触动越来越多。“我的诗只是源于心灵的感动,抒情居多。有一丝感动,就写一丝感动,绝不会勉强自己,更不会装腔作势、故弄玄虚”。而在诗人杨炼眼中,杨卫的诗主要聚焦了三个主题“故乡、月夜和爱情”。“这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也是他对目前生活仍充满美好向往的证明。杨卫有一种能力,让自己的感觉保持清纯,以此滋养真正的思想。确切说,他找到了一种底气,去源源深化自己身上那条血脉。这底气,就是诗。”

  艺术,是阳光

  也是疼痛后的飞翔

  一笔颜色要说话

  一种旋律,抓住了

  春燕的尾巴

  哪里有亮

  就去哪里歌唱

  如同冰雪融化

  如同荡漾的碧波

  推开了冬日的河岸

  艺术,是穿透

  你的指尖

  与你的心灵

  同样感到震撼

  在理想失落的年代,杨卫希望自己能像陶渊明一般“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在他看来,艺术和诗歌本质上都一样,都是穿透黑暗,朝向光明的旅行。只不过艺术有个具象的载体,能让我们有形象的感知;而诗歌更抽象,只能通过语言联想。“对我来说,她们就如同两扇翅膀,缺其一,不可翱游于命运之上。”

  夏季风:非典型文学青年的诗艺和哲思

  相较于中年重燃诗情的杨卫,夏季风的诗人之路可能更具“典型”性:少年时凭诗歌声名鹊起,青年时转向小说创作同样成绩不俗,中年后再以文学介入艺术,打拼为成功的画廊主并经营至今。夏季风自嘲道:“如今偶尔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也会梦回年少,在手机上沉淀几句诗感怀当年的燃情岁月,但明早醒来还需为事业继续努力。”

蜂巢当代艺术中心馆长 夏季风

  诚然,诗歌在中国已经不复80年代之兴盛,现代化的工作和生活宛如恒星的轨道运动,是每个人不可逃避的责任,但诗歌却总会在某些瞬间使得自身的生命获得细腻感和光辉的激情,这种激情被夏季风形容为“生活中的一道缝隙,一道让人停下来喘口气的缝隙”。

  回忆起属于自己的诗歌年代,夏季风作了这样一个比喻:“如果文学是一只蜗牛的话,诗歌就是它那柔软而敏锐的触角,它要比其他部位,更早地感觉到这个时代空气中蕴含的温度、湿度,甚至风向。”上个世纪80年代初期,是西方文化思潮在中国狂飙突进的年代,从诗歌到先锋小说,从哲学到艺术,夏季风获得了最大限度的滋养,而诗歌在其中,作用更加关键。14岁正是诗情勃发的年纪,在老师的鼓励下,刚上初一的夏季风便在《中学语文报》发表处女作散文诗《夏夜》,而拿到的稿费数额恰好买下一部三册的《红楼梦》,这令他兴奋不已。那时,因他接触到的书籍有限,“四大名著”、《三侠五义》等中国古籍成了夏季风经常阅读的书目。直到九十年代,他才从县新华书店里购得《百年孤独》一类的外国经典名著,阅读让他的眼界日渐开阔。

  1988年高中毕业前夕,夏季风一首名为《阿炳》的诗歌参加成人诗赛暨中国龙年诗歌大奖赛并荣获三等奖。这一年他从学校走向社会,诗歌也从初级习作变为真正意义上的现代诗,变得更加成熟。他开始在《诗刊》、《天津文学》、《诗歌报》、《江南》、《萌芽》、《星星》、《飞天》、《诗神》等著名报刊发表,计有数百首,入选数种选集,并获全国性诗歌奖近十项,并被评论界评为“中国第四代诗人代表人物之一”。而后出版诗集《镜中的诗歌》(欧亚经济出版社)、《感伤言辞》(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其中《感伤言辞》获“1993—1996年度浙江省优秀文学作品奖。”

1994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夏季风诗集《感伤言辞》

  夏季风在诗作中创造了自己独特的语言表达方式,诗集中的言辞许多是一种无言之词,如在《精神信仰》中写道:

  说出或者不说出

  是信仰的最短捷径

  我无力说出你的名字

  一个简陋的词

  精神的东西在说出口的同时

  害怕它违背初衷

  成为一个简单的物体

  而在近期的创作中,夏季风将更多思考投入到“生死”这类终极命题当中。正如岛子对他的凭借:夏季风的写作是一种苦修式的自我拷问,他的内省、朴素、谦卑、执拗,构成了起点的高度。

  “诗是一扇门的开启和关闭,让曾经透视其内的人去猜想瞬间所见为何物”(桑德堡语)。诗亦有自身的局限性,有所能、有所不能,不易构成完整的“世界”。因此,1996年后,夏季风转向小说及文学评论写作,并于2006年后逐渐介入当代艺术的批评和策展工作当中。“在上世纪90年代之前,诗人的人容易出名,那时大家都清贫,信奉形而上,追求精神理想主义;这之后,资本的介入让艺术出了名。”这个出过两本小说、两本诗集的“画廊主”如是说道。

  《死亡就像孪生兄弟》

  他,就卧在那儿。死亡浓郁的气息

  妆扮了他的眼睑,看上去多么像

  一位结实的潜水员,屏住呼吸

  拒绝新鲜的空气洗涤肺部

  拒绝一切,那张无动于衷的脸


  生命离我们是那么近,几乎伸手可及

  却每次都让它从手指的缝隙中溜走

  死亡就好像堆放在舞台角落里的

  道具,面孔模糊却如此相似

  耐心等待着下一位演员的出场


  终于结束了。这台无法两次谢慕的戏

  场景始终只有一个:他和他的孪生兄弟

  死亡,就一位最梦乡里的信使

  省略了恰当的问候,它带来的消息

  充满了灰尘于宿醉的味道


  就那么一下子。是什么东西

  隔绝了他的脸孔,眼球在空气中的频繁闪动?

  惟一敞开的耳洞,只接受蚂蚁的出入

  这勤勉劳作的小小精灵,开始搬运

  是他的肉体,还是孤寡的灵魂?


  抑或就像一个无耻的弄臣

  偷听他内心最后一场放肆的笑声

  2001.2.9

  在夏季风看来,这种从文学到艺术的转换挺自然,因为两者有着内在的相似脉络。而由于写作出身,夏季风对抽象文字的运用自如,以及对文学的敏锐和洞察力,也为他的策展和机构构建助力不少。如今的蜂巢艺术中心便是在夏季风这样的文艺脉络上逐渐发展壮大。包括蜂巢所举办的许多大展主题,乃至经常合作的艺术家以及策展人身上都能时常发现诗性的闪现。夏季风说:“我喜欢把当代文学史和当代艺术史相互观照去看问题,作判断。与艺术科班出身的人相比,当然有缺陷,但从文学的角度去看艺术的问题,或许会跳出一些常规窠臼,尤其是在一些展览的结构和学术问题上。我觉得现在的文学和艺术之间的交集度太弱,基本上是相互疏离的,这样的现状对这两个学科来说并不是好事。”​

在机构的经营中,夏季风也将文学的思路带入艺术当中。图为2015年4月,由夏季风策划的大型群展“秩序的边界”展览现场

  夏季风说他曾经有过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艺术作品聚集到一起做展览的想法,因为在西方无论文学界或是艺术界,跨界都是非常常见的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中像君特·格拉斯、高行健以及奥罕·帕慕克等人都具有极高的艺术修养,而像卡塞尔文献展或是威尼斯双年展中,诗歌或小说以当代艺术的形式被呈现也已是一种常见的表达方式。夏季风认为:“一位艺术家或诗人在到达一定的美学高度之后,学科间的壁垒很容易打破。据我所知,中国当代艺术圈也有文学造诣很高者,如蒋志和贺勋。但大部分中国的诗人或艺术家却彼此存在误解,甚至常常有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对关联性较高的交叉学科都缺乏认知及敬畏,这是值得警惕的。”

  《沉重的肉身》

  如此抗拒,我的灵魂

  总是试图推开沉重的肉身

  那怕是离地一公分

  死在天空是诗意的

  飞鸟也困惑,承载灵魂的驱壳

  为什么总是坠向地面?

  2015.11.8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刘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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