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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前笑靥 石畔花开:品阅韩非的芳菲世界

2015-12-30 09:43

  虞美人

  作为近年来“新工笔”的重要倡导者与参与者,性情敦厚且睿智机敏的韩非绘事之余精心策划了若干场高水准的工笔画展,成为引领一种审美风尚的活跃人物。和其对展览的态度一样,韩非在作品中体现的是一种对艺术品质的苛求。相对于一些讨巧应付的青年画家,他的认真与讲究似乎显得较真,然而对于工笔画这门古老的东方技艺而言,技术的讲究正是作为一名职业工笔画家所应有的基本姿态,守得住一种工艺,就是守住了对美的虔诚信仰。当然,任何技术的高妙展现都是为了对其背后情味的精准阐发。韩非的创作状态是冷静而深沉的,他所试图营造的并非自然场景中的精美一隅,而是一个孑然独立的人文意象空间。当我们面对韩非的艺术作品时,所要欣赏的亦不仅仅是其技术上的精湛,而是要静心读阅出我们自己内心深处突然间生发的细微情感。

  艺术与人性贴合的地方正在于对私昵情感的言说,画家比别人幸福的地方正是能够通过手中的画笔结构出心底的萧索荒寒。韩非的画面所展现的是一种繁华敛尽后的苍凉之美,暗淡灰雅的色调清丽且通透,在一种极度抑制的情绪内张显着颜色最原始的质感,优雅恬静且含蓄深沉中不沾染一丝脂粉的浊气。嶙峋空瘦的太湖石或是庄严幽明的古佛石尊掩映下,花色饱满幽丽,禽羽精细考究,俨然一个孤寂荒寒的凄迷意境。苦心经营的简约图式,使得画面跳脱传统花鸟画的经典范式,在有限的图像内植入了现代人的审美观念和浓厚的真实情感,凝练的华美词汇表述的是自然之外的静默闲愁,在一个具有象征意味的氛围语境里言说着关于生命情感的隽永悠长。

  深匿于一种幽沉的幻梦是一种自我放逐的选择,韩非笔下的风景不是一种外观而是一种内省,是剥离了外界喧嚣后的心绪铺陈。过于喧嚣的生活很难让人静观自我,只有在遮蔽的状态下主体意识才开始慢慢浮现。韩非作品中的画屏作为一个优美的词汇,带有极强的表征意味,延展着多重意态的虚拟空间,它的出现使画面的气氛由户外的自然场景切换到具有神秘气氛和内敛意味的特定场域,这是一种向内探寻的自省空间。画屏在画面中承载的是一种真实的虚妄,虚假的繁花似锦映衬着现世的静默消沉,它隐喻了一种时空上的错位,游走的禽鸟、浮蝶正是花间的低语者,讲述那一幕幕关于繁花似锦的故事,光阴正在这种现世的落寞与已逝的繁华间悄然地流淌,在这样的孤单空守中完成了主体情感的生发。

  东方诗意语境中,花与鸟是关于时间和空间的想象,花会凋零,鸟会飞去,当下拥有的一切美好都将是过眼的云烟,繁华的易逝带给人无限的伤感,因此对这种不确定感的捕捉正是对迷离幻梦的耽溺和对忧伤落寞的感怀。作为东方的朦胧诗,花鸟画寓情于物,托物以言志,情在物中,物在情里,语句清丽隐晦而又韵味悠长。韩非的画面正是通过暗淡凄清的忧郁色调为观者勾陈了一个似古还今、凄迷冷艳的情感秘境。现代背景下,以古典的花鸟画样式勾染内心的私情,或许会被认为是一种保守的做派,然而对于有着怀古情节的画家,所丢不掉的恰恰是这种表述方式背后所蕴藉的微妙情感。作为“新工笔”的代表人物,韩非显然是深谙现代绘画营造法式的,然而当其面对咫尺寸绢时,内心的深沉情感却又时时受着传统文化的吸引,作为一个在古典优雅和现代焦虑中徘徊低吟的歌者,回不去旧忆,融不进新潮,只能在中间的暧昧氛围内沉潜,这也许是文化流亡者共有的困境。

  过去不代表没落,新潮也不一定就是美好。好的艺术是能够超越时空的界限,在光阴里发酵,生出独特的味道。韩非深深迷恋着这“旧”,这被光阴打磨过后的“旧”里包裹着一度的精致与繁华,当我们隔着时光的河水再次打量这鬓改的朱颜,便会不经意地去思慕那雕栏下伊人的倩影和江畔暖暖的春愁。韩非画面中,历史的怀旧感在一种幽冷香艳的色调间沉吟低徊,这种对旧味道的追忆正是对“此曾在”的缅怀。六朝的繁华烟雨,唐宋的典雅清丽,都化作韩非诗句中的浮华幻梦,这里的香艳不是勃发的,而是冷凝的,这种冷凝正是对曾经的繁华幻灭后的收敛与静观。韩非崇古但不刻意追古,既然烟花已然幻灭,在这一地的残屑中仍能勾画起那曾经的烟霞满天。这种繁华易逝的落寞苍凉值得长久玩味,“废墟”正是在被意识的凭吊和玩味中重现其华美的娇颜。

  “鸟自无言花自羞,随花飞到天尽头。”折枝花是春天的殇,冷艳的花沉醉在幽幽的香梦,不愿醒来,在一夜的冷峭中孤守着昨日的芳醇。芳香的意蕴有时并不是温馨而暖人的,更多的是清冽而醉熏的,在昏天暗地中幽幽地轻唱着光阴的弥撒。韩非正是以殇情独顾旧时的迷梦,怅然道别离去的烟霞,在一种黯然忧伤的语调中静观现世的焦虑与迷茫,展开一段对生命意义与存在价值永无休止的追问。鸟与花的依恋是情与景的交融,韩非画面中的禽鸟常常以形单影只的样态伫立于石畔花前,形单影只是客散酒醒后一个人的孤单静守,静守的不是另一只倩影的出现,而是那已然回不去的繁华满眼。当华丽已成过往,只能在这里苦守着一地的感伤。伤感不是一种哀鸣,而是以深情的方式在凄凉中转出一种温暖的慰藉,在现世的落寞中找寻生命自身的存在价值。

  折枝花是憔悴的美人面,太湖石是消瘦了的嶙峋骨。石的坚贞永固与花的刹那芳华形成了语义上的互文。石心空念,暗香销魂,我是你前生的绚烂,你是我今世的贪恋,我为你消瘦得衣带渐宽,你为我沉醉得烟霞满眼,石与花的默语正是醉与愁的情意绵绵。也许这今生的悲苦离愁不过是佛前的拈花笑靥,也许这前世的繁华幻梦才换来了眼下的石畔花开。繁华与幻灭之间,似这梦幻泡影般的露珠与闪电,懂得了幻灭才会让繁华更加的绚烂,懂得了繁华才会让幻灭来得更加坦然。只有真正深情感过物的人才会真正明白惜时,也只有真正伤逝过了的人才会更加痴迷地恋着生。相信勤奋自勉的韩非,在接下来的时光里能够以他充满温情的笔墨为我们的心灵世界带来更多的寂寞欢喜。

来源:新浪收藏中国书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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