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炜伦近照

　　80后古董店主王炜伦加入父亲的“恒艺馆”已近6年，“恒艺馆”主营明式家具和文房古玩，并非科班出身的他在偶尔尝试后对这行越来越有兴趣，开始努力学习关于家具和器物的专业知识，学习父亲那一辈以诚信为根本的经营理念。王炜伦坦言，现在“过手”好东西的机会和父亲那时无法相提并论，唯有努力用功。在当下，王炜伦觉得“好东西自己会说话”的观点也需要改变，时代不同，需要主动推介。“我们希望团结这个行业，把香港整个古董业的内涵和文化价值推广给更多人，让藏家们信任香港在古董经营上的多年经验，这样我们的生意就会更好，从长远来看，香港的优势还是有的。”

　　雅昌艺术网：您在恒艺馆工作多久了?

　　王炜伦：今年差不多满六年了，我爸以前本来是做红木新家具的，后来开始维修旧家具，跟朋友开了一家维修的工厂，他当时很多家具是需要维修才能卖的，于是又开了一个店开始做买卖。刚好当时有很多好的藏家想收黄花梨和其他的明式家具，他有机会做了这门生意，一直到现在。

　　雅昌艺术网：怎么想到要接父亲的班呢?

　　王炜伦：我本来一直都是学自己喜欢的东西，大学念的是国际关系，我爸之前也没有问过我要不要帮忙。因为在大学毕业之前时间比较多，我妈就建议我找工作之前不如先来店里学习一下，也是个工作经验，到时候对找一个新工作也有帮助。刚好那时一个帮我爸工作了十年的助手又离开，他一个人工作比较辛苦，于是我就过来帮忙。当然小时候就会在爸爸店里玩，经常看到、摸到这些家具和文房，不过我爸也没有教过我什么专业知识。我是开始在店里帮忙后，对古董认识越来越多，看到我爸怎样做生意，有了兴趣、觉得喜欢了才决定要做这一行。这个行业你要是不喜欢是做不了的，因为每一天都是在看、学习、买卖这些东西，所以我就一步步地学习。觉得这个行业是不易做，有很多困难，遇到的问题很多，当时的市场经营也不容易。

　　雅昌艺术网：主要是哪些困难?

　　王炜伦：当时很多内地人开始收藏，导致价钱涨得很快，比如说我一件东西卖了30万，下一个月买回来一件差不多的可能要花40万。我们是怎样做生意的，卖一些东西应该是赚钱，但那个时候东西都在涨，不买也不行，我们做这行要一直做买卖，当你卖了，你买回来，越买越贵，感觉这个是蛮困难的，怎样去经营这个生意呢?拍卖也是这样，当时整个市场都很疯狂。还有因为我刚刚入行，学得很慢，没办法赶着这个速度去做什么，所以感觉蛮多困难的。当时一直在想能不能做这一行?后来一步步到了现在。

　　雅昌艺术网：目前恒艺馆是怎样的经营模式？去哪里买货?

　　王炜伦：因为我爸做的时间比较长，他和以前卖过东西的藏家都保持着多年的朋友关系，有时候有一些东西藏家不想要或者想把他的收藏进行提升换一些藏品的话，就会把东西卖给我爸，或是让我爸帮着找一些东西。像对面两依藏博物馆的创始人冯耀辉跟我爸爸认识二十多年了，他们的关系不是普通的客户跟商人的关系，而是很好的朋友。

　　因为基本上货的价格每个月都在涨，我们主要靠在中间提供一些服务赚钱，比如帮很多人找想要的东西或者帮他卖原有的藏品。当然有机会我们也会买一些自己的收藏，然后再拿出来卖，也可以赚钱，这个是过了比较困难的时间，感觉买卖有机会的稳定市场中可以做的。现在可以说过了一个难关，当然还有其他的难关，一直在思考我们何以一步步地去经营。

　　雅昌艺术网：您跟父亲在经营这个店的理念上会有不同吗?

　　王炜伦：当然会，可以说我们两个会互相影响。我爸到现在做了差不多30年，当然他自己有一套很好的经营方法。我会帮他跑海外看一些展览和拍卖，看了市场可能有时候会看到不同的现象，看了一些欧美的藏家怎么做展览也会有一些新的想法，觉得可以参考他们的做法。我们也会搞展览，有时候我爸会把事情交给我，所以我做好以后我的一些想法告诉他，他有时候也不会很同意，那个时候大家会讨论各自的理由。有时候在买卖一些东西的价钱上，他会觉得这个东西我以前就买卖过，现在市面上也很多，应该是比较普通的，不会开太高价，而我因为比较了解最近很多收藏家的动向，感觉可以出高一点价钱去买，或者是卖高一点的价钱，那个时候我们会有一些讨论，也没有说谁是一定对或者谁一定错，因为看到的事情和经验不同，大家的想法会有点不一样，我也很尊重他的想法，我们会努力通过分享沟通去解决。

　　雅昌艺术网：您现在的客户群跟父亲那个时候比会不会有一些变化?香港拍卖行的增多会有影响吗?

　　王炜伦：我们经营来说主要是个人比较多，这是我爸的习惯，也是他的理念，他觉得经营古董应该是对个人的客户，如果好的东西都搁到拍卖行我给什么东西客户呢?要是东西不好，和客户的关系就比较难建立，把最好的东西放在拍卖行的话，客户还不如直接去拍卖行买，所以我爸不喜欢放东西在拍卖，他比较喜欢直接跟客户做生意或者是帮忙找东西，找收藏品，帮助客户建立一个比较好的收藏系列。这也是我们的责任，要是把东西都给拍卖行，我们也不用再开店跟客户做生意了。所以我也是受他的影响，尽量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店里，做个人客户的生意。

　　雅昌艺术网：店里除了您父亲的老客户外，有一些新的客户吗?

　　王炜伦：有，因为我们会做展览，也会参与一些活动，所以能吸引到一些新客户。每年10月份的时候会参加香港古董的博览会，我爸已经参与了十年，也算是比较早参加的。我来了店里以后也会帮他去筹办整个展览，我爸的教育方式是经常把东西教多一点给我，放手一点处理。有时候想他多给我一点意见，比如去海外看拍卖预展，有时候也想他陪我去看看，这样有疑问也能找他问一下，相当于有一个老师在旁边。但是他比较喜欢自己去看，让我自己做自己喜欢的，碰到了什么问题再问他。

明末清初 竹雕松下老人笔筒

　　雅昌艺术网：您父亲现在还参与店里的工作吗?

　　王炜伦：是的，我跟他一起在做，我们有一个自己的维修工厂，帮一些客户的家具做维修。我父亲每天早上都要去工厂跟工人沟通，因为维修是每一件东西、每个情况都不一样，所以必须花很大的时间跟工人们说每一件家具的方法，这个是蛮花时间的。

　　雅昌艺术网：维修依然是你们比较重要的一块工作。

　　王炜伦：我爸爸做了那么多年，有时候靠维修赚不到钱或者亏钱，但这个是很重要的，家具一定要弄好了才能交给客户，或者是帮客户的东西维修好，也是帮他们服务，对家具店来说要维修的工作也很重要。

　　雅昌艺术网：相比别的古董珍玩，家具本来就是用的，所以容易坏，要提供的售后服务也是跟其他古董店不一样。

　　王炜伦：客户买的家具用久了，也想重新打磨、上蜡，弄漂亮一点，我们也会帮他们做能做到的事情。

　　雅昌艺术网：父亲身上的哪些经验跟特质是您觉得值得传承发扬的?

　　王炜伦：做事情的态度是最重要的，他一直都说做我们这个行业，其实圈子相对来说很小，我们都是借助同行的朋友、收藏家，所以我们最重要的第一步是真诚，诚心最重要。要坦白不能骗客户，必须把好的东西交给他，有问题也讲清楚，如何修过的话什么地方修过了。当然修和没修过的价钱会差好多，如果说没修卖给他，我会赚比较多的钱，但是骗了他，这个总有一天会发现有问题，到时关系就会破裂了。我爸之所以和很多人交了非常长时间的朋友，就是做生意的时候大家很坦白，藏家想买什么东西，我爸会说东西有什么问题、什么价钱，都很清清楚楚，藏家买得也很放心。

　　跟客户建立信任是我爸一直想做的事情，我爸工作的时候其实也没有跟我说很多道理，但是我看到他在做的时候，感觉他这种做法能建立很多朋友，很多很好的关系，很多朋友信任他。这个我也非常想跟他学习，在继承这个公司的时候，我也想跟他一样建立我自己的朋友关系，而不是简单的客户。做生意那么多年有很多朋友一起才好玩，才开心，不一定只是钱。我不想把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如果立即看能不能赚钱，不会开心，或者可能会损失更多的东西。当然赚钱也是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客户当然知道我们也要赚钱，他们很多都很有钱，所以最看重的是要买得放心、开心。

　　雅昌艺术网：您觉得有什么父辈的理念不太适应当下古董店的发展而需要改变的吗?

　　王炜伦：他们做了那么多年，要他们改变也不可能，我爸他们这一辈基本都很低调，不会走出来搞展览，我爸走的算是比较前面的，觉得应该搞一些活动，推广收藏古董的文化，现在我自己也觉得这方面要做多一点，比如参加东方艺术周的活动。像我爸以前从不接受访问，喜欢低调，但我觉得这样可以多推广一下收藏文化，也会参加黑国强搞的香港古董及艺廊商会，他找我的时候我觉得这也是非常好的机会，团结香港一些行业的朋友一起推广香港的古董文化。平时参加博览会的主要目的是做生意，参加商会可能更花时间或者是花力量，不是简单地想赚钱，而是真的把古董收藏推广给更多的人认识，这个很重要。其实我们这个行业有一个问题是你看每个店都是一两个人去经营，能力非常小，如果有一个商会把所有人都团结起来，力量会很大。另外搞一个活动吸引的人会更多，所以那个效果也更好，当然有人会说这有什么好处呢?这个也很难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必须要先走这一步再去做，不能这么短视，可能将来会有一些想不到的效果出现，我们必须要花时间，花真情去搞一些事情和推广，肯定会有好处的，要坚持是最重要的，大家要把事情做好。

　　雅昌艺术网：推广的过程中能吸引到新的客户吗?

　　王炜伦：一般不是立刻成为新客户的，都是长期的结果。比如我参加展览或者是参加活动，认识一些人，他们不一定在展览上跟我买东西，但是他可能将来过来我店里，会跟我们买一些东西或者是带朋友过来买。有时候也不能看直接的效果，要多做推广，真的是让客户们看得多，他们才会有兴趣。

　　雅昌艺术网：您最近有发现店里有更多来自内地的年轻藏家吗?

　　王炜伦：有的，我以前刚刚进来的时候很多收藏家都超过50岁了，因为收藏古玩毕竟需要比较高的经济水平。现在则看到有一些非常年轻的藏家，可能30多岁就有收藏的兴趣，也会花钱收藏，尤其是内地的年轻藏家特别多，香港相对来说少一点，可能跟文化、环境有关系。国内能接触的比香港多，所以兴趣更大，不少内地年轻人也会来我店里看看有什么东西合适收藏。

　　雅昌艺术网：内地年轻藏家跟香港本地年纪大的客户喜好会不一样吗?

　　王炜伦：一般来说差不多，当然会有一点点不同，一个地区的藏家有时候会有些潮流，比较喜欢某一类型的东西，比如香港以前没有觉得镶百宝或者沉香很珍贵，所以价钱不一定很高，现在内地越来越多人懂，会收藏。这可能有诸多原因，一是以前学问还没有建立，有一些东西他们看到不觉得很珍贵、不懂得欣赏，慢慢研究才发觉这个东西好，就会多一些人去收藏。像铜炉以前都是台湾藏家收藏，香港没有收铜炉的习惯，内地因为玩沉香，也会有一群人玩铜炉。当然也有相同的地方，收藏最重要还是东西的品位要好，品位好总会有人收藏，我觉得内地藏家的感觉也越来越成熟，以前会乱买，现在则越来越懂得要收藏怎样的东西，慢慢会有多一些藏家懂得建立自己收藏的系列。

明嘉靖 紫檀百宝嵌牧羊图长方盒

　　雅昌艺术网：因为客户喜好的不一样，会改变一些古董店的面貌吗?

　　王炜伦：当然会了，我们也跟着市场，所以我说为什么我和我爸会有一些不同意见，因为我看到某些东西现在来收藏蛮好，可以多买一些做生意。我爸就觉得那个东西他不感兴趣，那个东西应该没人喜欢或者是不值大钱，所以意见会不同。

　　雅昌艺术网：可能您父亲不知道现在市场上最火的是什么?

　　王炜伦：有时候看不到，我们去的地方不同，有时候看到同一个事情大家的想法不同，所以简单说我们也会跟着这个市场，比如最近很多人找镶百宝的东西，我们也会特别留意，做生意当然最简单就是看客户的需求，因为我们的工作就是帮客户找一些藏品。

　　雅昌艺术网：您觉得香港在古董交易市场上还有优势吗?

　　王炜伦：虽然我们说市场现在都在内地了，我们在北京也有很多客户，但香港的优势之一是它从以前到现在一直都是古董买卖的平台。以前欧美收藏中国古董热潮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在香港买东西找藏品，现在内地藏家想买东西，香港很多行家也能通过以前积累下的人脉关系把那些东西买回来再交给内地的藏家。他们做了那么多年，建立了庞大的藏家网络，所以比较能找到好的东西回来。第二是他们看的东西很多，“过手”的多，因为以前的东西多，我爸以前买笔筒一买就买几百个，还有家具，一买买十张桌子回来，所以他看过的东西比我多很多。还有一些非常好的东西已经卖到博物馆了，也不太会再出现在市场上流通。所以我开始做这行的时候，很多东西没有办法真的去接触到，看到好东西的机会也少。做这个行业需要看很多东西磨炼自己的眼力，这方面我们是比不过上一辈的，他们看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可能我爸做十年能看一千件家具，我做十年只能看到五百件，他们的经验比我们好很多，所以我很尊重他们的意见。他们也基本不用从书本里学习，以前也没有那么多的参考书，由于那个时候假东西少，他们就感觉这个东西有怎样的记录和做法，现在他看到没有这种做法和工艺，就是感觉。有时候当然去检查，但是基本上看就能看出有问题，这种经验是出自实践的能力，是最珍贵的。

　　香港本身有一个优势是商业方面，平台、买卖、税，进出口也都比较方便，拍卖公司很多都在香港做展览，还有展览都在这里，所以香港是一个很好的交易平台。做古董经营的朋友应该努力把我们的品牌做好一点，让藏家们信任香港在古董经营上的多年经验，这样我们的生意就会更好，从长远来看优势是有的，但是要努力。我们希望想要团结这个行业，把香港整个古董业的内涵和文化价值推广给更多人。以前我们说“好东西自己会说话”，但现在时代不同，还是需要主动推介。将来会团结不同朋友、行家做推广工作，也不是单独推广自己的品牌，要想大一点。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顾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