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按：

提个问，你怎么确定自己的回忆是真的？

人为地植入假记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有个著名的心理学实验：30个清白无辜的人，在实验员的引诱下回忆十几年前的某一天，自己有没有犯下一件命案。实验员的诱导提问，80%是来自事先访问被试者亲友而获得的事实，比如“你是不是那天出门穿了一条紫色裤子？左边兜里还揣着一串钥匙？”

接下来实验员就往里添油加醋一些虚构的细节，“再想想，钥匙圈上是不是还挂了一把小刀？你用来削苹果的那把折叠刀？刀把是绿色的么？”诱导的要领是越细致越好，听上去更可信。

当被试者解释虚构细节遇到困难的时候，实验员会谆谆善诱地鼓励：“别着急，慢慢想……想起多少说多少……先想想另一个事儿，汤姆是不是之前用过那把刀？”

实验的结果能让你惊掉下巴：在间隔开的三次气氛友好的面谈后，21个人“回忆”起自己真的在那天用一把折叠刀刺伤了他人，之中的11个还想起了更多细节，比如如何被警察询问，如何编造谎言开脱了自己。

问题是，这件事儿压根没有发生过。

草薙素子（动画片《攻壳机动队》中的人物）有块手表作为记忆的触发器，每次被换过义体之后，只要看到手表就能想起以前，确定自己还是自己。《盗梦空间》里的陀螺更一目了然一些，只要转得停不下来，小李子就得立即了断自己从幻象里脱身。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二十年前的夏天跟你谈笑风生的村头阿花其实是斯嘉丽·约翰逊，你咋整？

翻旧照片确认么？嘿嘿嘿~那我把照片也改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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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兰艺术家维罗妮卡（Weronika Gęsicka）的作品理念就是用修改老照片细节的方式制造不存在的记忆。在80%真实中加上20%胡说八道，弄出一批越看越不舒服的超现实主义作品。

维罗妮卡1984年生于波兰的弗沃茨瓦韦克（Włocławek），毕业于华沙美术学院（The Academy of Fine Arts in Warsaw）和华沙摄影学院（The Academy of Photography），曾得过波兰文化与民族遗产部的奖学金。

作为职业摄影师，维罗妮卡经常要查阅各种图片库，业余收集了一大批五六十年代的美国家庭快照。这些照片大多是找不到主儿的废照片，她从中挑出一些家庭聚会、朋友Party和生活日常的温馨场景，用拼贴和电脑技术重新加工改动细节，就成了名为“痕迹”（Traces）的新作品。

她收集的这些照片原本拍得不咋地，不过因为褪色和神秘感，显得特别有魅力。它们就像大多数人对自己温馨童年的回忆：妈妈是波浪卷发，大红唇，条纹背心和阔腿裤，特别天然美；爸爸总在读书看报、侍弄花草，特别慈祥；兄弟姐妹也一点不熊，干净乖巧、岁月静好地跟童话书里似的。

但维罗妮卡觉得，这里头一定有猫腻。她相信记忆就像一栋房子，每打开一次门，大脑都会偷偷放几个装修工人进去，在里面拆东墙补西墙，换地毯或者挂起新的图画。当再次回忆起度假的夜晚，只会觉得那星空越来越美妙；回忆起离开的恋人，也会觉得那颗朱砂痣越来越漂亮。这不是虚荣造假，是大脑自作主张地给添油加醋了。

“不如我自己动手造假，来得更痛快。”维罗妮卡用这些照片来创造不存在的记忆。她改动了每一张照片里各种细节，换换头动动手，加上些装饰物，再欲盖弥彰地遮住原片与改变之间的痕迹。就像《盗梦空间》，用细节的植入改变故事走向。

维罗妮卡的手法并不算绝妙，类似马格利特（Rene Magritte, 1898-1967）早玩儿透了的东西，她的技术也是一般PS水平。不过由于“记忆欺骗”的概念用得好，维罗妮卡的作品这两年入围了不少世界性摄影和艺术奖，比如汇丰银行摄影大奖（Prix HSBC pour la Photographie），Lens的年度新锐摄影大赛（LensCulture Emerging Talent Awards）。

如今这一系列照片有40多张，维罗妮卡还在继续做，不知道未来她能不能再来点带劲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