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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秉明先生与吴为山教授放大南京大学百年校庆纪念雕塑《孺子牛》
吴为山为熊秉明塑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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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家合作挥毫是常见的。画完之后题上某人画竹,某人画梅,某人补石等。雕塑上则未尝有类似的合作。
2002年3月我到南京一周,修改为南京大学塑造的“孺子牛”。修改工作结束后,吴为山先生愿为我塑像,他的塑法神速,继承中国特有的艺术精神:写意的、传神的。
有画家朋友给我画过像,自己做模特,让雕塑家塑像,这还是第一次。我看为山工作,一直在想:他面对座架上的泥塑像面对一座要围攻的城堡。我只是一张军用地图,不时看我一眼,真的战场则在城堡周围。他从四方八面观测,按地形掘进,添上一团泥,挖去一团泥,不断缩短战线,步步逼近我的轮廓。
我看到他工作,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闪起一个意欲:针对他的行动我要有一回应,也就是和他一同挖塑,我将以完全不同的方式操作。我不凭外在形象为参考。平日镜子和照片给了我足够的印象。我要根据自己的主观感觉捏塑,我的额头是这样的,鼻子该是这样的,眼睛是这样的……就像叔本华所说,躯体是我们生存意志的客观化。我将凭我的生存意志给我的提示来塑造自己,为山从外面塑进去;我从内部塑出来。他有他的所见,也有他盲点;我有我的感觉,也有我的死角。我们互不干扰,互不影响,同时我们的指痕、刀痕有呼应,有穿插,像四手合奏一部钢琴。他的工作像风雨霜雪,海潮、飓风、洪水、烈日……从外面塑造大地的风景。我的工作像地下溶浆的翻腾,从内部掀起地震,造山、造海、造大峡谷、造大地裂……从里层改变地的面貌。
这合作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呢?很难预料,正因为很难预料,所以值得试一试。
我把这意思说给为山,他立刻欣然同意。这天他结束了他的工作。第二天一早让助手预备了新的塑泥。
他塑我,我也塑我,在同一团塑泥上。我们合作得非常痛快,简直像两个爵士乐手在即兴合奏,陶醉在半狂的酣乐中。工作了一上午,不知谁说:“好了,可以不必再动了。”“是的不必再动了。”又是谁说。他的助手用湿布把像裹起来。
第二天,我们又过工作室。打开湿布再看一眼,不免又添上几团泥,挖去几团泥。便匆匆去吃饭,下午我便去上海,翌晨飞回巴黎。
这一份实验结果如何,暂无法说。只有等下个月再到南京时静静地审视。此时只能好奇地紧张地等待。(完)
2002年4月9日熊秉明于巴黎
作者:熊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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