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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日常与历史的记忆物——陆亮

陆亮,《中央商场-展场》,2014-2016,油彩、画布,110x170cm

  不管我们是愿意客观地直视还是刻意扭过头去回避否认,我们都生活在连绵不断的历史之中。我们的生命只是一连串的片断连缀而成的回忆,而承载这些的空间我称之为记忆场。

  我生活在此,就像一枚感受器。偶然的遭遇这些场景,我用反复的描绘使之定格为我人生的必然。选择这些场景来描绘,完全是基于个人成长的经验,和对时代氛围的某种真切的体验与判断。像是某种本能的反应,是那个空间将我捉住,请求我的凝视,在我一次次的描摹,反复地打量,不断地深入之下慢慢展示关于它的所有细节,那几乎是一个无穷无尽的过程。无论我如何刻意做减法,那些细微的差别还是无止无尽地涌现。我可以不断的深究下去,难以穷尽。这就是我无法完成一件作品的原因。身陷其中,像一个黑暗无尽的洞穴吞噬着我的创造力和能量。我本想挥洒恣肆的绘画,却被自立的规矩缚住了手脚。每一个细枝末节的痕迹都请求我不要放过它们,那标示出在那空间中发生的一切,那个人的行为动作,这特定场域的气质。虽然我努力做减法使画面纯粹,总也完不成我的绘画。每画一遍都调和上我的回忆和想象,但似乎每一遍都更进一步的接近还原对象。每次都更贴近,更贴近但还差一点,够不到。还没开始展览,就已充满了惋惜。

陆亮,《中央商场-旋转楼梯》,2015,油彩、画布,120x120cm

  望京医院

  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一大堆的作品需要深入完善,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么草率没有说服力;教学上学生好像也不给力……我坐在外间候诊,耳朵闷闷的,全无自己会通顺起来的迹象。看着里间的病床,看不到人,空空如也。在门外候诊的七、八个人,大多比我年长,倒也有两位年轻的女孩,但好像是来看鼻炎的,在北京生活,鼻炎咽炎再深入点变成气管炎都很正常,我的心情也是空落落的。

  再试着打个大大的哈欠,或再使劲咽两下口水,那种忽然通畅清爽的感觉却再也寻不回来了。我上网查证,反复比较症状后,有点怀疑是否是突聋,而且分明写着要24小时内尽快就医,否则就不可逆了等等。这吓了我一跳。想来之前晚睡熬夜或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症状,但补一觉或是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雾霾散尽,晴空万里,耳朵也就突然通畅了。这次却是拖了好几天了。

陆亮,《望京医院二》,2016-2017,油彩、画布,120x90cm

  医院总有一种神秘又让人敬畏的气质,像北京公立医院统一的建筑外立面,那种银灰色微微泛点浅浅的蓝色。时间久了日晒雨淋,又蒙上霾落上土,呈现出一种更高深莫测的灰色,灰色中蕴藏着微微的鹅黄淡紫,浅浅的粉和绿,玄妙到让人忘了它的本色。就像刚才埋怨我要抓紧治疗的那位医生的表情。

陆亮,《望京医院一》,2016-2017,油彩、画布,120x90cm

  作为日常的雾霾

  这些天连续的雾霾让人心情不好。望着窗外的望京SOHO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傍晚,在一片均匀密致的灰色中延展开流动富有未来感的白色线条,间杂闪着几盏冷冷的日光灯光。家里新近换装上的新风系统稍稍让人获得一点安全感,但风机时起时落的声音还是会让心情无可挽回的沉郁、沉郁下去,我期待刮风下雨,期待一次舒适的安眠,一觉醒来又会云淡风清。

陆亮,《夜路-雾霾》,2013-2016,油彩、画布,218x388cm

  受传统文化的教导,凡事都有两面性。遇好事不要高兴过头,多想想事物发展的必然性,再接再厉,以免乐极生悲;凡遇坏事也要想想它有无可能隐藏着向好的一面。比如雾霾,不折腾是起不了雾霾的,不折腾北京也得不了这许多种种的好处。窗外的SOHO像一艘行驶在雾气朦朦的大海上的超级巨大的游轮,充满梦幻的不真切感,回忆物质匮乏的童年,关于白云,真不知今是何夕了。

陆亮,《雾霾夜的望京soho》,2016,油彩、画布,55x48cm

  其实雾霾天也有种特殊的美感,与那些空气清新透明的夜不同,雾霾夜有特别的色调,光线被揉碎成匀细的颗粒,不同色彩的光被自然细致地混杂到一起,过度微妙,填充进每一寸细小的空间。据说自人类工业革命以来艺术家就在不间断地描绘雾霾之美。自英国的透纳到印象派的莫奈、毕沙罗,看到巴黎街头上熙攘的人群间阳光和昫的空气感,无不充斥着光与霾的应和。霾极浓的时候,我甚至更愿意驱车去转转,看这个城市,那些经常路过的街景,或顺着环路远处地跑去另一个城区。

陆亮,《小瀛洲》,2011-2012,油彩、画布,60x90cm

  北京是由好几个不同的世界组成的。而每个世界都处在不断的变幻之中。比如环铁桥,开始画时是空旷的街道显得整洁,但桥上的塑料标语却开始残破。当画进展到一半再去看时,路中已用铁护栏和沙墩隔开。路的两边停满了各式车辆,原本生锈的护栏也重新油漆过。那些标语被换上了白亮的铁皮广告板,外面垂挂上新的标语。原来那种富有象征意义的辉煌的色调浩浩荡荡的开阔气势,被另一种凌乱琐碎的感觉代替了。

陆亮,《环铁桥》,2014-2016,油彩、画布,218x588cm

  空白的青春

  艺术家弄工作室是我知道的最荒诞狗血的事情了。真是搞不懂艺术家的想法,或着房东的想法,或者还有二房东。但这事儿是钢需再有风险也不断有人往坑里跳。而坑也一直变幻着形态。有废烟的工厂、农民宅基地甚至蔬菜大棚,村边闲置的垃圾堆场,或者是回收废品的大院。艺术家只要有需求就有人会把那些地方变成”艺术区”。基本都是违章建筑。本身就是件非法的事,本身就没理可讲。每隔一段时间就有类似的新闻冒出来,谁谁的工作室被拆了,谁谁被地痞流氓打破了头。在北京工作室能用上三五年就算不错了,小十年就算很长很难得了。但最惨的莫过于此,一把火烧了。

陆亮,《空白的青春二》,2016,油彩、画布,120x90cm

  去朋友老庄家玩,我们原本是费家村的好邻居,房东看租艺术家不赚钱,想着要起”公寓”租给往返城里上班的农民工。结果我们被请走了,房东的”公寓”盖到一半却被叫停,但叫停也未尝不是什么坏事。薄薄的墙体直接往上铺楼板,长长的走廊两边也是蜂巢状的小房间,好像还要往上起到三四层。根本没有水泥钢筋的框架,看着都捏一把汗。一旦起火怎么办呢?

  老庄搬到了黑桥,出事的房子和老庄的工作室隔着一条路。整个铁皮屋顶包括三角铁焊起来的大梁都烧塌了,扭曲出优雅的弧线,像一只巨鸟的翅膀趴在地上。据说火星从边上这家做电动自行车生意的人家开始起来的,忘了拔充着电的插座了。火势彻底蔓延到第二家。烧死了两条宠物犬,然后把第三家烧了一半,索性没有人员伤亡。

陆亮,《空白的青春一》,2016,油彩、画布,286x602.3cm

  我小心钻进这些迅速生锈扭曲的铁架子当中,地面厚厚一层被雨水泡透的灰烬和书籍,巨大的哀伤的情绪向我袭来。据说他们在此生活了七八年了。或许是大学毕业,怀着北漂的理想和抱负,把自己青春最好的时光投入在此,然后,被生生切去了一块。作品、书籍、各种数据,包括计算机里的照片……我不知道当事人该怎样面对这一切。面对这样的事情又如何可以挖掘出它”好”的一面呢?

  第三家只被烧了一半,还可以清楚看出房间的布局,甚至可以上到二层进到卧室,看到那些私密却狼藉的空间。天光从被撕扯开的屋顶漏下,粉尘墙皮和石膏板砸落在床上,床单的图案和琐碎的物件传递出主人强烈的气息。我像潜水时钻进一艘海底沉船,恍然间错乱了自己的前生今世。

  集中营与七三一

  柏林是一个充满历史感的城市,在柏林的博物馆岛附近,那些古典建筑的石墙上曾经的累累弹痕,被挖补填充上带色差的石块《德意志零年》里的那个柏林似乎又宛在昨日。一定要去看一下二战遗迹,看下附近的集中营。

  我们按路书地铁换了公交,那天风和日丽。接近目的地Sachsenhausen,路的两旁都是一家家小庭院,大都简洁朴素温馨,完全看不到在电影或纪录片中感受过的诡异氛围。

  天气实在太好了,进了大门站到开阔的场地中央还是不那么有感觉。简易的木板房长条形,呈放射状排列,让我想起LucTuymans的某张风景。只是在室内在光线朦胧的某个转角,那种异样的感觉才开始渗透过来。在用做厨房的一个地下室,是那些帮忙洗菜的囚徒还是集中营的厨师们留在墙上水泥柱上现在色彩斑驳的壁画。

陆亮,《集中营-斑墙》,2014-2015,油彩、画布,120x150cm

  我喜欢室内空间,无论是结构、质感还是并不那么理想的照明,都充满人的气息,充满故事。在这儿我又找到了在越南胡志明市参观总统府和战争博物馆时的那种感觉,人心中善恶交战的修罗场的气息。

陆亮,《集中营-地窖》,2014-2015,油彩、画布,120x150cm

  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学校组织“接力”展,我选择了一个从少年时代就非常想去看看的地方——哈尔滨的七三一部队旧址。第一眼印象是在昏黄的路灯下,只有那块著名的用壮实的隶体字写的水泥名牌和形状有点奇怪的门卫室,主楼隐在黑暗里,和计算机上查到的那种青灰色照片一点都不一样。门口停着两台挖掘机,围墙是施工用的铁皮档板。第二天早上,初夏的色调过分明亮,在蓝色档板后原来是一大片灰突突亮晃晃的工地。

  整个司令部都在粉刷,一些东北大姊正在往墙上泼水,铲去老旧的墙皮,另一些在刮腻子、打磨,举着灯泡找平。有些建筑被修整的更加彻底,整个屋顶被拿掉,正准备吊装新做好的大梁。有些房间被铲到露出了红砖,有些地方则新砌了一堵墙,像是要改装成一个现代的洗手间。但最后面还未改造的部份还是老的样子,墙面斑驳,门窗都有特别的形制,上面的漆皮开裂甚至翻卷起来。我有些担心,他们的修整,别努力过头了。

  原来七三一部队是很大的一片区域,周围的学校和好几个小区都包括在内。一些很有特点的遗迹混杂在后来兴建的居民小区之间,当年日军修建的铁道贯穿其间。

  锅炉房遗址像是刚经历爆炸,仅剩下最坚固的部份,几个破碎巨大的烟囱连缀着一堵弹痕累累的墙,像一扇孤立而巨大的纪念碑,裸露的钢筋像痉挛的软体动物在风中舞蹈。作为地基的大坑和坑里密布的粗壮的水泥方柱显示出地狱发动机当年的吞吐与气概。

  鼠疫实验室和冻伤实验室同在一个小院。小院紧邻着边上五层楼的居民区。居民们日常进出、采买、接送孩子、推着自行车路过铁道。经过这些毒气室,养老鼠的地下室,埋在土里的瓦斯罐,一切都混杂其间或是仅隔一堵院墙。

  在离指挥部稍远的几个街区还保留着一排排样式差不多的三层小楼,小楼盖得规矩厚实,楼间距开阔,中间一般是小花园或小广场。这些都是七三一的兵营。现在却住着当地居民!临街的一层多被改成了底商,开了各种“仓买”(超市)和小饭店。入夜灯红酒绿,大排档沿伸到街面上。小孩子在楼之间的花园空地间疯跑玩闹,好一派和平年代的景象。只有这些兵营的厚实的墙体在传递当年日人入侵时要开疆拓土的强烈愿望。

  选择画冻伤实验室,因为它完全是炼狱的色调。这是一个被火焰燎烧过的水泥盒子,除了窗和通风口并无多余的结构,黑烟的形状被固化在墙壁和天花板上。有些地方水泥崩裂露出钢筋。而这魔盒之外正阳光灿烂,野草疯长。

  此幅尝试用丙烯来画,却发现丙烯最大的弱点是暗不下去,用最好质量的颜料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将黑色炫出五彩,带着表现主义的神经质的用色。

陆亮,《魔窟》,2015,丙烯/木板,286x180cm(each),set of 2

  展览:陆亮——记忆场

  日期:2017年10月14日-11月19日

  开幕时间:10月14日(六)15:00-17:00

  地点:诚品画廊∣台北市松高路11号5楼

  开放时间:周二-周日11:00-19:00(周一休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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