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仁发《人马图》浅析
崔倩 （上海交通大学古代书画研究班）
摘要：
影响中国绘画史500多年的元代大家赵孟頫以画马著称于世。 但在元代还有一名“业余”画家任仁发，画马水平毫不逊色于赵孟頫，更有趣的事此人还是一名著名的水利家。
任仁发少年时便才华出众，禀赋非凡，十七岁考取举人，历任中宪大夫，浙东宣尉副使等朝廷要职，其一生主要从事水利兴修，在中国水利史上有着杰出的贡献。其作品《人马图》被世人称为真迹，本文采用比较分析法来看此幅作品是否为任仁发真迹。
关键字：
元代、任仁发、马、“复古”、分析比较法、印鉴
任仁发（字子明，号月山道人，松江人，是元代初著名水利家。卒于泰定四年十二月 （1254-1327年），与赵孟頫（1254-1332年）是同年出生的。（注释1）在我国水利事业上有杰出的贡献，曾主持过吴淞江、通惠河、黄河等工程。政务余暇时爱好诗文书画，鞍马、人物故事、花鸟等都很擅长。
元初的书画界盛行一股舍南宋而直入晋、唐的复古思潮，代表人物有赵孟頫、鲜于枢等人。就任仁发的画马而论，明显是师承唐人韩干和北宋李公麟的画风。任仁发的主要传世作品有《出圉图》卷、《二马图》卷、《张果见明皇图》卷（均藏故宫博物院）、《人马图》（藏美国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春水凫图》轴，藏上海博物馆；《饮中八仙图》、《横琴高士图》藏台北故宫博物馆、《神骏图》、《三骏图》、《九马图》在美国；《饲马图》在英国；《文会图》、《牵马图》等在日本。（注释2）
元代由于尖锐复杂的民族、阶级、社会矛盾，科举制度停止，使大多数文人知识分子消极避世，漠视人生。文人知识分子将政治上失意而寄托于绘画，主要借山川、枯木、竹石、来寄情抒志，也促使元代文人绘画盛行，例如任仁发所绘的《二马图》。
任仁发《二马图》绢本 设色 纵28.8厘米，横142.7厘米，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画中有两匹散马，没有奚官，它们自由的在地上溜达。走在前面的马匹膘肥而健，后随者则瘦骨棱棱，显出举步艰难的样子。任仁发自题中对此画的思想阐述的非常清晰，肥马尽管是“有厌饫刍豆之荣，宁无羊肠踣蹶之患？”而瘦马尽管是“皮毛剥落，啮枯草而立风霜，虽有终身摈斥之状，而无晨驰夜秣之劳？”。任仁发将他们做了比较，因而联系到：“世之士大夫，廉滥不同，而肥瘠系焉。能瘠一身而肥一国，不失其为廉；苟肥一己而瘠万民，岂不贻淤滥之耻欤？”任仁发是借用两匹马来暗喻官场的得失利弊，批评那些“肥一己而瘠万民”的贪官污吏，赞美那些“瘠一身而肥一国”的清官。（注释3）
任仁发《人马图》 绢本 设色 纵29.2厘米 横136.8厘米，美国克里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明代王一瀛题跋：“元任氏月山冣善寫馬，此卷所寫三駿，神氣奔逸，頗有韓幹茟意。間為桂君山泉所得，山泉俾余题之。偶閱衡山舊藳，適有前作。古人所謂“韓公畫馬真是馬，蘓子作詩如見畫”，誠為二絶，信可寶矣。壬子六月，劍峰山人王一瀛書于池陽去思亭中。”
任仁发《人马图》在《石渠宝笈》中未见著录，图绘四名奚官牵三匹骏马出圉的情景，人马神态各异。人物衣冠皆着唐代服饰，神情姿态写实生动，最前一位奚官双手自然置于体前，手里拿着刷马身的平口鬃刷和整理鬃毛的小耙子，回头看马队是否跟随，第二位坐骑棕色骏马略有警惕，奚官怕马受惊抓紧缰绳，最后面一位加快步幅紧跟队伍。三马雄壮矫健，皮鬃致密纤细，造型生动，尤以第二匹马最显俊伟驯顺，颈系红缨闲庭信步，很是惬意。
任仁发传世作品中《出圉图》、《二马图》在《石渠宝笈》和《中国绘画史图录》中均有著录，是极少有争议任仁发的真迹。笔者将这两幅作品作为标准件来做对比。
任仁发《出圉图》绢本，纵34厘米，横201厘米。
任仁发《出圉图》，设色画人马，勾描细劲，保留了较多的唐人遗法。自识：“至元庚辰春望三日，作出圉图于可诗堂。月山任子明记”。钤“任子明氏”、“月下道人”二印。按至元十七年庚辰，公元一二八零，任氏年二十七岁，是极早年之作。马匹肥壮体健，皆为绢本设色，采用均细圆劲的铁线描勾勒，淡彩晕染，无白描作品，画面中除人马以外不作背景陪衬；完全遵循了唐代的高水平画马风格。（注释4）
（1、《出圉图》局部；2、《二马图》局部；3、《人马图》局部）
马：
三幅作品中马都画的很俊美，色彩渲染老到。任仁发的画马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是夸张了马的小耳、长面，稍微加长了马的四肢长度。这一点与李公麟《五马图》的矮胖马不同，同时也区别于唐人“肌胜于骨”的丰肥之马。为了表现马的曲线美，其笔下的马仅套着缰绳却不带马鞍，所绘马别有一番劲健神逸之姿。第二个特点是任仁发喜欢侧身立姿安静的马匹，在马的头颈摆动和微扬的马蹄中找到艺术美。相反赵孟頫喜欢出骑奔腾、立卧翻腾的奔马，二人一动一静真是写尽了马的姿态。图1的黑马，不是一片死黑，而是有层次的黑。图中马的眼睛所表达的神情也是一致的，均带有迷离的情感。笔者发现任仁发画的马匹虽体态各异，或走动、或站立，但是马匹外形的勾线、特别是臀部勾线方式都是一致的，呈圆形，可以基本说明出自同一人手笔。
（1、《人马图》人物局部；2、《出圉图》人物局部）
人物：
就两幅作品的人物开脸来看，脸盘子比较大，《人马图》局部图中这三名奚官头部动态及正、侧面均不同，幞头为唐人制式，两脚自然下垂。图中奚官着唐代服饰，系革带，着长靿靴。人物衣纹师学李公麟的铁线描，其起笔转折时稍微有回顿方折的的感觉。比较分析《人马图》中出现的人物，面部轮廓线较生硬、幞头、衣褶的晕染不自然；而《二马图》中人物唇部重彩，似“樱桃”小嘴。《人马图》极可能是保存不得当，设色有点发白，色彩没有《出圉图》鲜艳饱实；线条较含糊，也没有《出圉图》细劲有力、流畅和精准。
印鉴：
- （1、《二马图》任氏子明白文印；2、《人马图》任氏子明白文印；3、《张果见明皇图》任氏子明白文印；4、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任氏子明》印）（注释5）
比较四个印章，图2《人马图》的“任”字有别于其他，此处存疑。
此画上钤盖有“乾隆五玺”，是指乾隆皇帝铃盖在清内府藏品上的收藏印玺，这五玺的印文分别是“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乾隆鉴赏” 、 “三希堂精鉴玺”、 “宜子孙”。一般来说，钤有“乾隆五玺” 属于《石渠宝笈》初编书画收藏钤印制式，所藏书画多为精品真迹，这段时间乾隆皇帝数次组织书画名家逐一鉴定和点评。我们将在《人马图》中出现的“乾隆五玺”与《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记载的玺组合对比。笔者发现第五个对比图“乾隆御览之宝”玺与在《中国书画印鉴款识》中记载的有所不同，但是乾隆有多方“乾隆御览之宝”，此处有待后续进一步考证。
结论：
任仁发的《人马图》，以极其写实的手段，采用勾勒的笔法，线条极富表现力，细劲有力，是一副难得的精品。本文试图鉴定任仁发《人马图》的真伪，因为书画只是任仁发的业余爱好，元代的许多画史类著作中连他的名字都未记载。有关任仁发的身世一直不很清晰， 直到1953年上海市青浦县章堰乡北庙村南的高家台出土了几块任氏家族的墓志铭残石，任仁发的生卒年、籍贯、出生地、家庭情况等才得以理清晰。此文仅从其作品笔墨特点、印鉴考证，任仁发《人马图》尚有一些未解之谜，笔者将进一步考证这些问题。
注释：
- 《元任仁发墓志的发现》
- 《中国书画》，杨仁恺，第352页
- 《国宝沉浮录》，精读本，第346页
- 《中国绘画史图录》上，徐邦达编
- 、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任氏子明》 印，第29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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