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0年12月6日

地点：今日美术馆

采访者：孟繁玮

　　孟繁玮(《美术观察》【热点述评】栏目主持，以下简称孟)：作为中国极富特色的一个民营美术馆，今日美术馆从创馆之初就确立了自己的定位：注重对当代艺术的推介与研究。

　　张子康(今日美术馆馆长，以下简称张)：民营美术馆在中国刚刚起步，它首先考虑的是如何生存下来，成为一个有生存力的美术馆并对社会有贡献，学术定位是以这些为基础的。今日美术馆的定位是在一种真正的调查、思考与讨论中建立起来的，2002年创建之初主要是以展览为主。2004年我担任馆长后，一直在思考定位这个问题，是做美术馆还是画廊？其实在中国只有很少的民营美术馆拿到了美术馆的登记证书，2002年以前很多美术馆都倒闭了，现在也有很多做的时间不会太长，这些问题都源自于对美术馆定位的不准确理解。

　　中国对美术馆(包括民营美术馆)的规范性推广没有建立起来，这次全国重点美术馆评估活动是非常有意义的，不仅可以对美术馆的发展起到推动作用，而且能让大家知道什么样的美术馆才是好的。美术馆不仅是一个收藏、研究、展示的场所，更多的是教育与推广，把一幅作品真正的放在社会中，通过美术馆的平台使更多的观众看到这张作品，实现资源共享，使民众的审美水平得到提高。从条件上来说，今日美术馆没有那么多的藏品，若是在这方面花大力气去做，肯定做不出特点。那么从当时中国缺什么样的美术馆这个角度来思考，我们把目光投到了当代艺术。中国美术馆代表的是国家的形象与高度，不仅能展示当代艺术，也可以展示现代艺术、民间艺术，各地的美术馆也有各自的地域特色。今天看来，美术馆对于当代艺术的作用比博物馆更重要，因为博物馆大多是传统文化，把好的、经典的放在里面，供人欣赏。而当代艺术与社会的连接最近，最容易影响社会，产生民众效应。中国今天真的缺少具有创造性的美术馆，一个民族即使传统文化再强大也仅是过去。一个民族最重要的是要有创造力，创造力是由学术机构来体现的，美术馆就应该是这样一种学术研究的平台，如果美术馆不发达一定建立不起好的创作机制。美术馆的建立会对社会的教育起到推动作用，首先要明确美术馆对社会的作用是什么。现在的拍卖市场很“火”，可如果没有学术体制的定位，以后推崇的文化也就没有价值，花了很大力气推动一个没有价值的文化艺术，这样的民族是没有未来的。

　　孟：那么，在当代艺术的公共性教育和普及推广过程中，今日美术馆如何做到正确性与高品位？

　　张：当代的人一定要关注美术馆，尤其是当代的美术馆，这本身又给了美术馆一种压力。自身的学术导向是否正确，是否建立在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学术。民营美术馆必须要与商业分离，否则就无法产生令大家可以信服的艺术。除了要与商业分离之外，还要建立起一个非常好的学术生态，建立起一个好的学术平台，然后让真正有学术价值的东西在这个平台里能够交流、展示、服务于大众，因此，国家美术馆和民营美术馆都应该加大它的教育体系。现在美术馆的教育、推广功能都比较薄弱，因为当代艺术是一种新的艺术，对于新艺术的推广，必须要下大力气。因为具有创造力的东西往往是很多人看不懂的，它有一定的认知在里面的。当人们在今日美术馆观看作品时，会有很多作品看不懂，不知道它是否是有价值的艺术？它的意义在哪？这会引起很多的思考，这个思考经过理论家的讨论、学术界的共识，才会获得对这个艺术家带来的社会价值的正确判断，这个价值推动了人们审美的发展，这样的当代美术馆就和博物馆及其他美术馆区别开了，它是完全不一样的，是推动美术创造力发展的源头。一个当代美术馆，在完成当代艺术价值推介的时候，就同传统的美术馆区别开了。

　　孟：您刚才提到了“学术的保证”，具体是通过什么来实现的？

　　张：今日美术馆有一个完整的学术委员会，这个机制中有巫鸿、高名潞、黄笃等史论家，也有许多国外的专家，因为今日美术馆是国际性的。今日美术馆有创造性的学术机制，学术的管理在于学术委员会机制，每个展览都要由学术委员会进行讨论后决定。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出现了多元文化的状况，有崇尚抽象艺术的，有崇尚传统文人画的，也有搞现代主义的等等，其中最大变化的是中国出现了全球化国际化的艺术。美国为什么可以成为世界艺术的中心，就是美国充当着视觉文化的中心，“美国”是世界性的话题。对于美国的现代艺术，法国、欧洲一些国家都批评的一塌糊涂，我们也批评过，但是它能够让世界所有的焦点都聚集于此，它就成为了一个中心，这就是“美国”中心的战略。我们之所以关注教育功能，不仅是对本国民众起到教育作用，还有就是对世界文化的推广。如何将自己的艺术推向世界，让社会讨论、世界讨论，就必须拿出当代艺术中价值最高的东西，若果没有价值就引起不了人们的讨论，也就不会得到重视，就无法发挥艺术的教育职能，这是美术馆的“大教育”方面。

　　孟：目前今日美术馆有哪个展览在这方面做的比较成功？

　　张：今日文献展、徐冰个展、张晓刚个展、方力钧个展等这许多展览在国际上的影响都特别大。很多业内人士认为今日美术馆从整体到细节都与世界级的美术馆没有任何区别，其实这也是个问题，提醒着我去思考，着手自身特色的建设。中国的美术馆从整体运作、软件建设，再到细节的处理上，还是与国外美术馆有明显差别的。这个距离不仅是透过展览给观众呈现的内容，而是自身整体体系的建设，“大教育”功能方面存在很大的差距。今日美术馆近几年对教育功能的推广采取了一些措施，通过品牌影响力与品牌评价共同推动，但如果做不好就会出现问题。这要求在赞助机制上必须很清晰，与商业没有任何关系。当我们做文献展时，展览方案与艺术家定好以后，再拿着成型的方案去找赞助商，这就是美术教育功能的一个开始，拿着方案去找赞助商，告诉他们这个展览值得赞助，它的文化价值在哪？艺术家好在哪？为什么能产生创造力？对以后文化发展有什么推动？这些内容必须在方案中有明确的阐释，然后再拿出去推广，让大的赞助商来支持，因为他们的影响力远远比一个区域的某些人的影响力要大得多，会产生以一当十的效果，这就是一个展览从拉赞助起就开始了它的教育功能。即使没有对这个展览拉到赞助，但也可以是对方了解这个文化，成为文化传播的中介。我们今年一共举办了106场免费讲座，讲课人也是免费的，讲座完全是公益性。美术馆做什么时一定要先考虑其公益性，以及其文化价值的推广作用，这就是今日美术馆的宗旨。

　　孟：这种方式从西方美术馆那里借鉴了很多。

　　张：是这样。西方美术馆很发达，很多课程都开设在博物馆、美术馆中，这是最基本的，我们现在也在做，现在有很多大学上课也来我们这里。但是每个国家的情况又不太一样，美国在“大教育”方面更加重视，欧洲这两年在细节上抓的比较紧，从幼儿园开始就进行非常人性化的教育、服务和推广，中国的美术馆在教育这块才刚刚开始。

　　孟：目前，今日美术馆的公共教育活动偏重哪些方面？有何特色？

　　张：现在很多美术馆都将公共教育部作为最基本的功能要求，这两年在世界上也一直放大美术馆的教育功能，如果没有做到这点，就会造成美术馆功能性的不完整。现在比较热门的是对儿童的教育。而我们馆的特色在于对社会化的推广，互动性活动比较多，比如“美术馆之夜”，有很多品牌、高端人士参与编写专业课本，与台湾儿童的交流活动，还和盲人做了一些活动，如触摸活动等等。目前，我们比较偏重两方面：一是对当代美术理论的教育；二是重视创作和交流。我希望不管小孩还是老人一进入美术馆，都能感到一种和谐的气氛，因此一个美术馆里面的每一件东西都是很讲究的，从一个杯子到一个餐桌的设计，都是有品质的，让美术馆里的每个细节都能做到教育功能的放大，这些也需要下功夫去考虑。

　　孟：如何平衡收藏、研究、推广与公共教育功能之间的关系，或是在投入力度上有何侧重？

　　张：美术馆的组织架构、学术体系、教育体系等都应该是一体的，通过观察一个美术馆的组织架构就可以判断美术馆的理念。运营机制的建立非常关键，教育功能的放大不仅是一个部门的作用，从教育战略的制定到计划的实施，都是由全体部门人员共同完成的，这就需要全体员工有一种社会责任感，需要对美术馆的推广性的有深刻的理解。如果研究成果没有通过教育功能推向社会，那么研究成果就无法产生影响力。所以教育是核心，每个部门都依赖于教育功能，也是可以给教育部门注入能量的。如果学术体系缺失，那么在教育方面一定会出现问题，所以美术馆教育功能的放大是与学术中心的放大有直接关系的，其中任何一者的弱化，都会影响整体的发展。

　　孟：现阶段，今日美术馆在公共教育上还有哪些问题？

　　张：今日美术馆的在公共教育方面的独特之处应该在于它更具有活力，人员调配上更加灵活，方式会更丰富些，社会力量会更多。

　　孟：今后会在公共教育上有何新的计划和投入？

　　张：虚拟网络公共教育的扩大，这会通过平面杂志、美术馆的出版物以及与其他文化的链接而实现。比如我们推出的五分钟读懂一件当代艺术作品，就是教给大众如何来解读当代艺术。为了进一步扩大我们的教育功能，接下来计划把我们的网站做成3D的，呈现一个虚拟的美术馆。还要有高精度的图像资料、艺术家的档案，构成一个虚拟的阅览室，这些全部是人性化的体验。还比如进入咖啡厅后，必须要有实际的体验，同时必须跟艺术结合，通过喝咖啡这种日常生活的方式来传播艺术，实现艺术教育功能。咖啡厅、书店、礼品店都必须具备学术推广的作用，在这方面我们做的是比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