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是中央美术学院黄金时期，当时许多优秀学生如今都成了中国最好的艺术家，如刘炜、刘晓东、陈丹青等。艾安是他们中比较特殊的一个，这与他选择的创作方式有关，他选择的是大多数中国画家很陌生的蛋彩（Egg Tempera）画法。

　　从毕业创作到现在，几十年里，艾安始终探索水性颜料（Aqueouspigment）的画法，在蛋彩、水彩、丙烯方面都有创作成果。由于蛋彩画耗时长，艾安不可能成为高产画家，但他的画精确地表达了他的情感。他的作品最大的特征是作品诗意地表达了他矛盾的内心世界。

探索蛋彩

　　上世纪80年代，中国人几乎不懂西方的蛋彩技法。在中央美院上学时，艾安第一次听老师讲蛋彩画时，就迷上了这种画法。从那时起他对蛋彩技法的探索一发不可收。毕业之后，他继续潜心研究多年，并于1997年举行了蛋彩画个展《沉默的城》。

沉默的城-彼岸 蛋彩 木板、布 120*100cm 1996

　　在西方，无论是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 1445-1510），还是安德鲁·怀斯（Andrew Wyeth 1917-2009），蛋彩技法的传统没有中断过。

沉默的城-彼岸 蛋彩 木板、布 120*100cm 1996

　　蛋彩画要用小笔蘸上蛋黄调制的色粉，像画素描一样排线，每一笔色彩既透明又薄，所以鲜艳或者色重的部分要画几十层甚至上百层才能达到效果。蛋彩画成熟期是在中世纪。那时，画家用这种技法画教堂湿壁画（Fresco）、圣像画。

怀斯代表作《克里斯蒂娜的世界》

　　文艺复兴时期，这种慢工很难再适应当时已经普及到大众的绘画艺术。于是，蛋彩画被油画取代。

　　艾安就是中国的怀斯。尽管他们身处的文化环境截然不同。但艾安画了30多年蛋彩，他和怀斯一样深蕴此道。由于蛋彩画的创作过程缓慢，艾安一年一般只画10幅左右。

《轶事一则》 板上蛋彩 1990

　　实际上，除了蛋彩，艾安还极擅长水彩和丙烯这两种水性颜料。近年，艾安也画了一些丙烯（Acrylic）。艾安对水彩画的热爱也始于学生时代，2013年艾安的水彩画个展也获得好评。

《艾安纸上2013》个展2013年底于湖上美术馆

荒诞的形象使画面陌生化

　　艾安喜欢德尔沃、玛格丽特、基里科等超现实主义大师。艾安受到他们的影响，画中具有超现实主义（surrealism）的痕迹。

艾安工作照

　　人们通常会被艾安作品形象的肃穆和色彩的优雅所打动。这是因为蛋彩画法在中世纪时都是宗教题材的画，这种画具有宗教题材所特有的庄严感。但再仔细看下去，就发现在艾安的画中，不论是室内场景还是室外风景都既熟悉又陌生。似乎是在梦中、幻觉中或者童话中见过的荒诞场景的碎片。

　　在艾安的画面中最常看到的形象是：温顺而优雅的羊、淘气的小兔子人、长着撒旦犄角的受伤小丑、飘在空中的松树……这些形象达成了陌生化的效果。

　　比如桌前在一脸严肃读书的男羊（《书》）和穿着鲜艳红衣服的女羊的肖像（《羊婶》）都让人感到荒诞不经。羊无懈可击的着装和优雅的姿态，都对观者形成一种挑衅，羊的面孔令观众不适。

书 板上布面 综合材料 40x30cm 2011

　　每头羊清醒而温顺的表情，让观者恍如看到了一种离现实世界非常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羊是主人，尽管他们在人类是沉默的被宰割者，但在那个世界，他们是安全的，每头羊都独具特性，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宇宙。羊的面孔让画面陌生化。

　　2011年，艾安开始画丙烯，在《理想的天空》中，兔子人穿着兔子服爬到比云端的跳板上，他们的行为让观者担忧，谁都怕他们掉下去。

天空 布面丙烯 180x150cm 2011

　　艾安说这张画的灵感来自于对2011年3月日本福岛核电站失控事件带给他的恐惧感。跳板和兔子服夸大了兔子的顽皮和冒险，但同时也让观众感到画面很陌生。

　　在《丑角》中，艾安对一位头上长着撒旦犄角的红鼻子小丑做了细致的刻画。这个小丑闭着眼睛，她的肩膀和眼皮都有明显的伤痕。艾安说他小时候曾经从楼梯上跌倒，眼睛受伤，做了手术。手术完成后的灯光他记得很清楚，这个记忆一直伴随着他成长，陌生的灯光到现在仍会让他不安。

丑角 木板上坦培拉 40x30cm 2010

　　受伤的小丑被灯光照射着，似乎肉体的疼痛并不让她感到痛苦，从她的嘴角的一瞥，观者可以窥视到她正在忍受内心痛苦。小丑、撒旦的犄角都将受到心灵伤害的女孩给陌生化了，人们因为这些陌生化效果的运用几乎忽视了女孩肉体和心灵的双重伤痛。

　　这些荒诞的题材和陌生化的效果表达了艾安矛盾的内心世界，一方面，不能接受现实社会，另一方面他又要拿出勇气面对现实。尽管他创造出了羊的世界，但是很显然，他对羊的性格不满，对羊的没有态度不屑一顾。同时他担心可爱、活波、淘气的小兔子人的安全，他想保护他们，但又无所适从。另外他对失语、弱小的小丑的痛苦感同身受，但又无力自拔。

诗意的表达

　　羊、兔子人、小丑作为艾安画中典型的象征符号，凝固在画面上，但这只是我们能看到的表面。这些符号在隐喻什么？

　　形象的符号化，让他的画面又同时具有象征主义的味道。比如《雪夜》，画面中的大羊和戴着帽子的小女孩让人不由得想起梅特林克的《青鸟》，一梦之间，孩子们找到象征幸福的青鸟，他们感到很幸福。《雪夜》中，雪地里，短墙后面的小女孩和大羊宁静地窥视，看到了什么？看上去他们和雪夜一样纯洁，他们宁静的看着观众，让观者如沐浴清泉，顿感神清气爽。一堵墙隔开了观众与他们的世界，墙后面的世界因为有了他们，而让观者神往。他们不知会不会像《青鸟》中两个可爱的孩子，已经获得幸福。

雪夜 布面丙烯 180x150cm 2009

　　这就是艾安宁静画面的力量。一方面，画中的形象本身具有纯洁的美感，另一方面，他们的纯洁隐喻出他们对面的世界并非如此，现实并非如此。画面与现实纷乱复杂的世界形成鲜明对照。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曾经说，诗是对世界的模仿。这样的模仿就是比喻，从这个角度看，艾安的画面构成了诗性。

作者：张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