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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碑(93)|梁家坡的曾氏、梁氏墓

梁家坡的曾氏、梁氏墓

2018年2月26日 晴  南江县柿子湾



        从黄家沟出来,车行不远就到了柿子树湾。这里是曾氏家族所在地,曾氏家族墓地位于老屋旁边的山梁上,可能因周边植被和水土流失的缘故,显得有些凋敝,藤蔓和灌木甚至从墓葬的开间内长出,粗壮的树干撑开了石构件,致使墓碑歪斜,旁边几座新坟也挤在中间。刚巧一位大姐路过,就借用她手中的锄头简单清理一番。

曾氏墓地前的老院子

        其中一座为五间四檐庑殿顶样式,墓前一四方拜台。墓碑高近4米,面阔接近6米。左右梢间稍内收,外侧有抱鼓,开间宽阔,但开间内所刻文字多已风化。明间和左右次间雕刻装饰非常讲究,依稀可见红、蓝等彩绘颜色。


曾荣宗陈氏墓

        明间左右立柱有联:“拱秀动灵山与水,齐眉衍庆死犹生”,为行楷书体,字形端方,姿态活泼,行笔流畅自然,刊刻细腻工整,平口减地,边缘齐整,可谓优美大方。柱顶有匾,但四个字只有左起一个“倡”字可读,其余都已风化脱落,无法辨识,不过匾额的抬头和落款文字多数还比较清楚,左起:“特授保宁府南江县儒学正堂彭/为□”,落款“道光十年三月二□□□立” (1830年)。匾额正中上部的“印章”内隐约可见篆书体的文字,不知这明间立柱上的文字是否也是为彭姓儒学正堂所书。

曾荣宗陈氏墓明间

        匾额底边一对扛匾的石狮身体几乎风化殆尽。狮子腿部连接至明间门套,门套左右雕刻着一对望的高浮雕云龙,龙尾在上,盘曲而下,一只脚爪在底部踩着团云,撑起前身,龙首昂起至门套三分之二处,威武雄壮。这种表现龙的手法比较常见,但置于门套左右却是不多。明间内勉强可见 “皇清待赠醇谨处士/诰淑慎贤媛享/六十上/八十八寿曾公荣宗/母陈君老大/儒人□□□□□”,写法如前面墓葬所见,将赠/诰的称谓和享年一一写出。左右次间的门套雕刻也很精彩,开间的小小拱门两侧分别有高浮雕瓶花一对,卷口鼓腹的花瓶中插花,S形花枝从瓶中升出,枝叶蔓卷,至顶部开出硕大的高浮雕花朵,花叶互映,生机勃勃。左、右次间顶部有横置的匾额,分别刻“有自渊源”(眷晚廪生唐仲景拜题)和“昭兹来许”(□弟文生王克明拜题),外侧各有柱联,刊刻工艺又有不同。

曾荣宗陈氏墓左右次间

        在明间匾额的左、右横枋上是一对凤凰的浮雕。凤凰似乎是从匾额后面飞出,长长的尾羽隐藏在匾额之后,身体和双翅外展,羽尖带祥云,头颈再回首朝向匾额,口中还衔一根飘带,对称而出的凤凰在匾额左右构成一种呼应,与明间门套上左右对望的龙相映成趣,匠心甚深。

曾荣宗陈氏墓阑额凤凰雕刻

        顶部照例为三间两檐的造型。左右次间檐下只有阑额而无开间,阑额上浮雕人物,左为“演武打擂”,右为“小姐捉弄公子”的场面,生动有趣。正中亡堂比较小,但形式新颖。左右门柱为一对全副盔甲的男女武将,左柱为女性,面带微笑;右柱为男性,怒目圆睁。两人都是一手拄宝剑于身前,一手高举至头顶,类似于舞台的“亮相”,人物比例短粗,衣着服饰细节繁多,很像年画门神。在他们中间的龛内雕刻一个刻有“长发其祥”的扇形匾额,其下有卷云顶饰的拱门,按照惯例,这拱门内或许刻有“历代昭穆四柱之位”一类的文字,不过这里已经完全看不清了 。

曾荣宗陈氏墓亡堂门神

        在该墓的右侧不远处,一座三间两檐的墓碑体量也不小。该碑碑帽造型为卷云式弧顶,内圈为高浮雕“二龙抢宝”,正中有匾额刻“乾坤”两个大字,左右立柱较宽,刻柱联:“脉承太乙山明水秀,地接高观龙现凤出”,书写较为随意。柱间门套左右中段雕刻八仙,底部雕刻“瓶升三戟”图像。顶部正中刻“鱼跃龙门”,打破了八仙和“骑鹤仙人”的组合惯例,当然雕刻的内容比较丰富,但工艺比较一般。可以看出,该墓明间部分与工字碑如出一辙。但在这明间左右还有两个尺度不小的庑殿顶独立开间。说其为独立开间,是因为这两个次间均为两柱一间,且内外柱均刻联,而不是常见的共享明间中柱的造型。

曾荣凤唐氏墓

曾荣凤唐氏墓明间门套的八仙和鱼化龙

        开间的门罩上人物雕刻似乎比明间门套上的人物雕刻更为精彩,其上的彩绘颜色还部分留存。左侧为四人赤手空拳搏斗的场景,一人已经披头散发,倒在地上,进攻者还在拳打脚踢,而旁边还有三人吆五喝六,跃跃欲试,人物的表情动作都还比较到位,这种“武斗”的场景在这一片区似乎还比较流行。右侧则要“文雅”得多。只见室内两侧摆放装饰讲究的座椅,桌子雕刻细腻,框架结构交代得很清晰,桌上还有盆花装饰,犹如现实生活中所见的家具和场景。正中一人坐着看书,身后一武将走来,似乎不便打扰,抬腕撸袖欲转身离去,这动静之间表现得栩栩如生故事性十足。

曾荣凤唐氏墓左右次间雕刻

        明间碑板可见墓主为“曾荣凤母唐氏”,书写格式与前面所见一样。该墓为光绪戊戌年所建(1898年)。但碑板上的文字显得格外疏朗工整,与外面柱联匾额的随意而为大异其趣。碑文写到:

        “公荣凤盛德流昭,□生母唐君贤良可风也,祖籍湖广长沙府湘乡县毛田□□居数载,公别荆楚来川于白岩塚居住数载。公祖母张君之墓在焉,后迁窑岭,公父大礼,告□山与公祖墓梁君合坟之墓在焉。公弟兄五人,而公行四,庶置业于斯次幸与二兄同塚,□一人克光先绪兰,孙济□皆英俊。此非福德昌隆也哉。爰唐君于丙申蜡月十三子时终,子丁酉七月二十七辰时告终,迁辛山乙向,卜葬于斯。荣凤于乙未四月十八日酉时建生圹□唐君同穴。金刻石铭碑因是以誌之曰:其地山高水远,其人德泽流长也。故以是为□。岁进士吏部候铨儒学教谕 梁□□。”

曾荣凤唐氏墓明间题刻

        这段文字不仅有“湖广填四川”的大历史背景,也有家族迁徙的历史,有家族成员的诸多信息,还有墓葬风俗和具体的事由。而书者的身份也值得关注,看来这位“儒学教谕”学官还是名副其实的。

        村民告诉我们说,距离此去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梁氏墓也是花碑,雕刻很好看,我们便回头找去,在跑了两处墓地之后,终于在一片竹林下找到了。这是一座三间三檐的中型墓,墓园被倒伏的竹子挡住,我们两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竹子拖走,勉强走到近前观看。

竹林中的梁文禄岳氏墓

        墓碑檐部没有瓦垄,反倒素洁利落。顶脊是中间刻葫芦,接鳌鱼,显得有些无厘头。檐下有一个小型的亡堂,龛比较浅,两侧有立柱,已经完全缺失了,从残留的痕迹看,可能是有人物立像。亡堂通体涂红色,牌位和两侧的装饰为花卉浮雕,牌位上有“梁氏三代昭穆”。蓝底绿框,这是一个比较简陋的亡堂。但其基本的要素保留得还算完整。

        比较夺人眼球的是各开间上的匾额和门套的雕刻,因为各开间匾额比一般的墓显得更宽一些,比较突出。特别是明间上的匾额“辉远流光”几个字,行草字体,运笔极流畅,点划圆润,笔力劲健。抬头写“保宁府南江县正堂 刘题”,落款为:“道光十七年十二月初六日 ”。匾额正中一方篆书印,只有前面“南江县”几个字可以看清,其余要么不识,要么不清。这块匾的题刻与前面所见曾荣宗陈氏墓有诸多相似之处,看来,地方官员为民间墓碑题写匾额、书写墓志的现象还比较常见,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之前在通江罗氏墓听说的关于伪造印章而受到惩罚的故事表明,求得他们的墨宝,尤其是官印应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管怎样,对于乡间百姓而言,这方印切不可简单视之。

梁文禄岳氏墓明间雕刻

该墓的明间柱联刻:“志气高标君为第一,襟怀洒落世无双□”,同样为行书,笔划流畅,姿态稳重,刊刻技法为平底,与匾额风格不一样。明间门套也刻八仙,但手法比较新颖,高浮雕的云纹彼此相连,并形成一个个小的隔断,八仙就身处云团之间,体现出仙人的神气。在门套底部的横档位置是一幅有10多人一组的群雕,有点像《太白醉酒退蛮书》,不过放到这里可能也只是为了填充和装饰,并没有特别的深意吧。

        次间的匾额和柱联也都是行书,文字要稍显廋劲,从柱上的落款可知为不同的人所书写。匾额分别提“起凤亭”“腾蛟阁”。次间门套也是被横向的小隔断分处左右各四,共八个区域,其间雕刻人物形象。“起凤亭”下刻人物,多为二十四孝故事,“腾蛟阁”下的内容似乎有些不同,或挑担、或读书、或训子,右侧顶部还有一人展开画轴,上面有一人像,这可能为祖先容像一类的图画。

梁文禄岳氏墓明间和次间

        此外,该墓的抱鼓、二层立柱匾额外层等处也都雕刻有不少的图像,尤其是基座满雕“卍”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在基座上下功夫的工匠。

        明间碑文有:“□□□年荣寿梁/公文禄字□□□/母岳老太君夫妇二位大人正性之墓”,奇特的是这些文字为行书字体,甚至明间内的其他文字也几乎都是行书,极少见,可惜碑文因墨染之后,层层剥落,很多字都看不清楚了。尽管这座墓和曾氏家族墓相距不过半小时的脚程,但显然墓志书写,更重要的是碑文的表述方式也完全不同,这就有些令人费解,更何况从曾荣凤墓碑文看,曾梁两家还是姻亲关系,按理不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尽管这个墓的修建时间和曾荣凤唐氏墓几乎同时,但显然应该是两批不同的匠师完成的。这倒是提出了一个比较有意思但确实不可避免的事情。在道光咸丰年间,这一地区民间修墓之风极盛,有可能在一个村子里,或者在很近的区域内有不同的匠师队伍在修建墓葬。在那个时期,修墓时间少则半月,多则数年,人们一定会彼此谈论,甚至比较,那么人们是如何看待匠师及他们的手艺呢?不同匠师群体之间是否有交流合作?这实际上涉及到民间工艺传播和工匠生态的问题,当然现在已经很难考证这些事了。

        天色渐晚,我们匆匆地去看了一处县文物局拟申请保护的老宅,为三间正房和左右各两间厢房的三合院,比一般的穿斗结构民居要高好多,梁柱粗壮,墙体为板壁,顶梁有彩绘、垂花柱、驼峰,有布局雕刻装饰,花窗正中还镶嵌一小块玻璃,石雕柱础也颇为讲究,但房屋已经无人居住,院坝荒草重生,堂屋内放置几口棺材,后墙局部多处漏痕,在黄昏时间看到这一幕不免有些心境。小刘说,原本他们拟申请保护并与村里共同拿钱维护,但这房子涉及到几家的产权,彼此扯皮,文物部门只好作罢,如今看到越来越差的现状也毫无办法!

        带着一点遗憾,起身往回走,今天跑了不少的路,感觉有点累了。


——完——


图文|罗晓欢       编辑|何  静      审校|门  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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