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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宏宝在“百年知白——刘知白艺术展”学术研讨会上的发言

  谢谢邀请我来参加这样一个非常重要的展览研讨会。我提前来了,进去看了整个展览,我当时就感觉到非常惊讶,我对知白先生的画、他在笔墨语言方面的追求,给予很高的评价。

  我首先思考的一个问题是知白先生生于1915,当我们在思考这样一个时代——刚才柯先生已经讲到——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所遇到的苦难,尤其当一个画家用他的画笔在这样的一个苦难叠加起来的历史中,来催生绘画创作的时候,他的经历和他的画面之间的关系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但是我们会在知白先生,尤其是90年代以后能够真正体现他从传统中脱出的一句话是“学画的时候没有我,画画创作的时候没有别人,只有我”。这个变化是他身上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

  我现在还没有对他创作的过程做一个非常全面的梳理,当然他在50年代的时候开始对黄宾虹先生有一个学习过程。我尚不清楚他只是喜欢还是在黄宾虹这个地方有一个关于笔墨语言的现代性的问题的意识。这可以是我们悬置起来的课题,比如我们已经把知白先生定性为一个关于晚年的衰年变法的过程中是有他的现代性问题意识,这是要提出来的一个。当然,我们可以一个画家自觉的意识和保存在他的画笔中的非自觉的意识有一个很复杂的关系,关于这个问题,我觉得有一个更深入的讨论的余地。

  刚才柯老师讲到知白先生他身上人格的力量,我觉得这是可以非常深的来总结的一个东西。这是我在他的画面中的平静能够体会所谓的很深刻的人生的层面的东西,可能会发现他对生活和对于画的体会里没有特别多的涉及到一些功利性的东西。尤其是当我看到复制他的简陋至极的画室以后,我有一种潸然泪下的感觉。那样的一个状况,他的心中的丘壑又是如此的高,如此的纯净和如此的具有一种真理性的力量,这是我觉得在他身上他的人格和他的画中所同时体现出的一种力量。对这种力量,我觉得我们对他的评价里要把这两点结合起来来看待知白老人画的意义,而不仅仅光看他的笔墨语言。

  夏可君:画如其人,人如其画。

  牛宏宝:不仅要看他的笔墨语言上的变化,我希望能在这个地方挖掘知白先生他身上的一种非常重要的人格的价值。所以,如果把他和传统文人画放在一块,在道德人格上这是可以关联在一起的。这是我要评价的一部分。

  第二点我要说到他和黄宾虹先生之间的关系。刚才贾老师已经说到了,现代中国笔墨语言的现代性进程往往会追溯到黄先生。当然,黄宾虹是一个关于中国笔墨语言的集大成者,但是我一直觉得这个总结还不到位。不到位的地方在哪儿呢?我认为黄宾虹先生是笔墨语言的语法学家,我们应该把黄宾虹放在一个笔墨语言的语法学家的位置上来看待黄宾虹先生。我们从理论的角度讲,黄宾虹的绘画理论和创作实践涉及到对笔墨语言的自觉意识和自觉勾画。以前我们会把笔墨语言看作一个去传达心中丘壑或者是师造化的工具,但黄宾虹做了一个根本性的变化,即追问笔墨语言本身能够成为什么。从这个角度来讲,知白老人在这一点上、在这个问题上和黄先生之间的关系更为密切。也就是说,知白先生晚年对笔墨语言本身有一种自觉。

  具体知白先生的画,他的笔墨语言——我觉得他可能更多偏向于墨法。刚才看录像以后我才发现知白老人晚年不是用中锋,而是用笔进行皴、擦。黄先生所说的笔法的“圆”,在知白先生90年代以后成就最高的画中没有出现,也没有中锋的出现。当然黄先生是把书法性的笔线与墨法、水法三者有机结合在一起。但是我觉得我在知白老人的这个地方,他可能选择的一个路径是另外一个路径,他提取的是一个把笔法融化、消融在墨法中的一种方法。这是知白先生笔墨语言独特之处。不过,我觉得他在用笔的程序上非常接近黄先生,在笔法的程序方面可能更多的接近这个过程,在吸收和发挥黄先生这方面有很大的推进。所以,从他这里面看到的好像是一个丘壑、一个山水慢慢呈现出来,这是他语言中间我认为高调的地方。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他推进了黄宾虹先生关于中国笔墨语言的自身语言性方面的一个呈现,这是他在笔墨语言方面所带来的新的东西。

  我也认为他这里面不是泼,90年代以后因条件限制,会发现他的画法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大家也可以思考,就是他把画在竖起来的画板上来操作的。我们知道传统的泼是在案上,知白先生在一个竖起来的画板上的泼,我们没有发现墨汁的流淌,他在这个地方有一个很好的控制。黄宾虹先生讲到的笔要管墨,这个“管”实际上是一个控制的问题。于是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个新的、在我们认识知白老人的画里的一个笔墨语言上的非常重要的东西:当他把画面从一个水平的案上改变(我把它称为“案上画”,相对于西方的“架上画”,我把中国画称为“案上画”)为竖起来的画板上的垂直面,这个情况下绘画的操作方式会发生何种改变?画笔与垂直平面会形成一种什么样的磨擦力学关系?而这个改变在他画的图像生成中会留下什么样的一种语言特征?这是我今天在这儿提出的第三点思考,也就是说,一个水平面变成一个垂直竖面,笔墨语言会发生什么变化。这个变化在知白老人的语言中就涉及到笔对水性的控制,这个控制是一种什么力量,以及由此给他的画面语言带来的是一种表现力的东西还是什么别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这个部分是需要思考的一个很重要的点。我就先说这么多,谢谢大家。

  夏可君:牛宏宝教授是中国人民大学哲学系的美学教研室教授,也是中国当代美学研究所所长,他在国外留学过,他的分析是基于作品细节的语言学的分析,我们之前也交流过,提出黄宾虹的语言本体论,水墨语言怎么成为一个现代性的话语的核心部分,建构一个中国现代性审美离不开笔墨语言的建构,黄宾虹使这个笔墨语言开始了。他也联想到这个老人的人格,文如其人,人如其画,还是很关键的内在标准,以及绘画方式的差异:西方垂直的作画架上绘画方式和水平的中国式案头绘画方式,这个区分与转化是很重要的。整个现代性审美的转化不再是一个架上的垂直的视觉、一次性透视法的垂直视觉,中国传统文化几案式的转化显得重要起来,但刘知白又恰好相反,他从一个几案平面的,平面可能是中锋用笔,垂直的,他可能这种垂直写实是吃力的,不自然的,却走向架上绘画,单靠皴擦的扫写和刷写,完全不是一个传统的方式了。这是一个在语言学与书写学上的根本转换,是语言本体上的转换,这个细节是经得起哲学分析的。

作者:牛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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