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我到东南亚、日本、美国、欧洲诸国以及中国香港、澳门等地，举办画展，参观考察，和同行切磋交流，很有收获。同时搜集了不少素材，加之在国内积累的素材，在这个基础上创作了一批作品。在这批作品的创作实践中，不断摸索探讨，关于继承传统和借鉴外来艺术方面，思考了一些问题，也有些感悟，就此谈点体会。

　　关于学习传统绘画，我自13岁赴解放区的抗日高校读书学画，弹指间已60个春秋了。几十年来，因时代形势的要求，当时的工作需要和自身的爱好，曾涉猎了很多画种，如舞台美术、工艺美术、版画、油画、水粉、年画、国画等。20世纪60年代以来，专攻国画，由工笔到写意，从人物到山水花鸟，也摸索了30多年了，深知中国传统绘画，历史悠久、博大精深，要学好也确非易事。一般来说，学习传统绘画，多以临摹入手，我学习中国绘画却喜欢临摹与写生相结合，更喜读画，我认为写生是生活的基础，即“师造化”，读画是学习研究理解提高艺术修养的途径之一。我喜欢画荷，我就将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李苦禅等大师的荷花作品，对比分析研究学习。吴的书法用笔，齐的苍劲有力，潘的章法严谨，李的水墨淋漓……更主要的是同样都是荷花题材，在各大家手中由于追求的内涵和风格不同，形成了各自的艺术语言，这不同的艺术语言的形式，是大师们深厚的学养和审美观念的集中表现，绝不是单纯的笔墨问题。吴昌硕的一幅“墨荷图轴”，从整个画面看，黑色堆成一堆，成三角形，几乎占了画面的一半。粗看感到呆板，细看在这堆墨色中穿插了几笔叶茎的线，使叶面有翻有仰，有整有碎，浓淡相宜，韵味无穷。再用几组荷花与枝干破之，题词落款补之，画面组合大胆别致，章法严谨，气度非凡，因而经常翻读，久看不厌。

　　以线造型的中国画，在世界绘画史上独树一帜。它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传承，形成它特有的审美习惯和艺术规律。它的独到之处，其他画种无法代替，它以书法用笔入画，画面的造型、力度、气韵等都表现在笔端，是通过笔墨塑造形象去传递感情的。我作画用色较多，把色看作墨，以色代墨写之。当然色、墨都要服从主题的需要，重在表现内在精神。我曾在日本大阪艺术大学举办个展讲学交流时，把我的画和日本画相比较，明显的不同之处就是我的画是写出来的，日本画是涂或做出来的，由于追求不同，效果自然各异，所以继承传统，发扬传统绘画的特点，是我们的使命。当然继承传统也要用辩证的观点去继承，用发展的观点去学，不能说古人画竹清瘦，我们就不能繁茂;古人水墨为上，我们就不能用色或以色代墨或墨色混用等;古人构图空灵，我们就不能丰满……总之继承传统，学习古人，不能太僵化。又如，古人提倡宁简勿繁，我觉得繁中衬简未尝不可。画家王晋元先生的花鸟画作品，在繁满的构图中衬托出几朵简单的鲜花，显得主题非常突出，同样是佳作。因而，学习传统，学习某家风格，重在学习精神和内涵。所述的精神内涵，即是“中得心源”，否则就学不到传统绘画的真谛，因为临摹毕竟不是本人的情感。中国画提倡“笔墨当随时代”，何况继承传统和注重时代特点并不矛盾，传统即过去现在和未来，重要的是作品本身的好与劣，高与低，是精品总会被社会认可的。

　　借鉴姊妹艺术和外来艺术。我总觉得中、西方绘画艺术都是视觉艺术，既有差异，又有它的共同点。所以我主张在中西绘画上不宜先在中间划一条鸿沟，形成水火不容的局面，更不应该是谁吃掉谁，或谁代替谁，具有真正民族精神的艺术是谁也代替不了的，但要吸收外来艺术的营养，为我所用，消化吸收融入自己的创作之中，作品才会有生机和新鲜感。我作画从来没有感觉到东西方艺术的巨大差异，其实到了高层次内在的意蕴上，有殊途同归、异曲同工之处。不管油画、粉画、装饰画、环境艺术，或抽象、或具象、或素描、或速写，只要对发展传统绘画有利，就要吸收，只有这样才能对传统注入活力，才有生气。素描引进中国以来，对中国绘画的发展不能说没有作用，如蒋兆和的《流民图》、周思聪的《矿工组图》、李伯安的《走出巴颜喀拉》以及黄胄的作品等，没有扎实的素描、速写基础是绝对不会达到如此高度的，同样也没有减弱中国画以线造型，重于笔墨的特点，山水花鸟也如此。1958年我曾在中央美术学院观看过李可染先生的山水画展，很明显能看到先生对野外写生的重视，这对他后来的作品浑厚，装饰性强，高度概括洗练，精神内涵丰富的特点形成，发挥着基础性的作用。花鸟画也如此，多写生对创作意境和刻画形象，会增加无限的生机，也有助于它高度概括和灵性的发挥，收到妙趣天成的效果。

　　关于吸收西画的色彩、构成、装饰性等问题，我认为绝不是中国画的笔墨韵味和西画的色彩，构成简单的相加。它有个主与次，有个吸收的过程和消化的过程，要根据自己的需求来吸收。以中国画的观念，将它渗透在中国画的体内，遵循中国画的艺术特点和规律，去抒发作者的感情，使作品主题更加突出，形象更加生动，意境更加深远。

　　目前多种艺术形式，都在表现着各自的五彩世界，这是好事，这是艺术繁荣的新气象。在多元发展的时代，更要有宽容的胸怀，才有利于百花齐放。绘画艺术有自己的语言形式，要充分表现自己的艺术风格，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总不能一直替别人说话，或一直说着古人的话。

　　我认为作为一个画家应有以下几点：

　　一、要有宽阔的胸怀

　　既要尊重自己，又要尊重他人。

　　二、要有广博的知识

　　既要认识自己，又要认识他人。

　　三、要有时代的使命

　　既要重视传统，又要重视现代。

2004年6月于太原

作者：李夜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