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一直从事中国人物画的创作，至今已形成了相对稳定的风格，这既表现在他对题材的选择和兴趣上，也体现在他对艺术语言，形象特征、构图方式、视觉效果的探索和追求上。

　　叶华的中国人物画在题材上主要有两类，一类是以新疆少数民族为表达主体的人物画，另一类是表现现代都市中的女性形象的题材。在以新疆维吾尔和塔吉克族为表达对象的作品中，叶华描绘的人物形象承接了中外古典艺术中创造理想美的艺术传统，所以，在叶华的笔下，新疆民族人物，不管是青年男女还是老人，都是欢快美好和诙谐幽默的。这种对理想美的艺术追求，在我看来与叶华对描绘对象的认识和对艺术本身的理解都是息息相关的。就前者而言，叶华出生在新疆，并长期生活在那里，不仅对各少数民族的生活非常熟悉，而且从他的作品中也能看出，他对少数民族的生活方式，特别是他们能歌善舞的天性，乐观向上的精神是充满了喜爱和倾慕之情的。从某种意义上我们甚至可以说，他对新疆民族人物的描绘，就是为表达他的这种情感服务的。从后者看，很显然，叶华对艺术的理解既不是库尔贝式的现实主义，以描绘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以及每个人的个性为己任，也不像现代主义艺术那样，只关注艺术形式的表现力，而是像古典艺术那样，把维吾尔和塔吉克族人物都描绘成理想的形象：女性典雅而美丽，男性豪放而洒脱。

　　叶华不仅喜欢描绘歌舞中新疆人物的形象和状态，而且还从一个观看歌舞表演者的角度去表现他们，大概是由于这一原因，他的艺术作品就具有了一种重要而又独特的特征：舞台感。事实上，在中国画领域，描绘歌舞中的少数民族的作品也不少，如叶浅予，黄胄等人的作品。但是他们都不像叶华那样，从舞台的视角去表现少数民族的歌舞形象和场面。如叶浅予作品中的舞蹈人物，不管是单人舞、还是双人舞，艺术家只关心舞者本身的舞姿，笔墨与动态的匹配关系，以及画面本身的整体气势，而不在意舞者与观者之间的观看距离，因为叶浅予画中的舞者并不一定处在画面的中心位置，并且舞者形象的大小也不确定。如果我们从这一角度看叶华的作品，我们就会发现他描绘的那些单人或双人舞蹈的作品，舞者都处在画面的中心位置，并且人物的大小也与观者的舞台观看经验相吻合。

　　如果把叶华的作品《塔吉克之舞》、《我们新疆好地方》与黄胄的《庆丰收》予以比较，也可看到两者之间的艺术差异：在黄胄的《庆丰收》中，我们作为观画的观众，对于《庆丰收》中的歌舞来说则只是一个旁观者，被置于歌舞表演的场面之外，原因是参与庆丰收的歌者、舞者，和观看者，已经同时处于画面之中，而没有为观画的观看者设置一个剧场观看的距离。叶华的作品《塔吉克之舞》、《我们新疆好地方》等作品则不一样，因为叶华在作品中为观众与画中的舞者之间设置了一种最佳的剧场观看的距离。这一距离的重要性在于它使艺术和观众都具有了双重的意义和属性：在艺术上，其双重性表现在不仅叶华的工笔画本身就是艺术的，而且他所表达的那些能歌善舞，吹拉弹唱的维吾尔和塔吉克人物的表演也是艺术性的;在观众身份上，观看叶华工笔画的人既是欣赏作品的观众，也是观看歌舞表演的观众。这种艺术和观众的双重属性，或者说对画面的舞台感的把握和布局，其艺术意义是，它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叶华这些作品的艺术特征。这是因为，当把看画的观众同时视为观看舞台表演的观众时，叶华就必须在构图和人物形象的大小、人群的组合、形象的塑造上充分考虑观看者与表演者之间的最佳距离。正是这一艺术上的追求和实践，使叶华的作品具有了我前面所说的古典主义的某些美学特征。典雅、和谐、理性而富有秩序，给人以美的享受。

　　进一步说，叶华以与新疆有关的歌曲(如《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葡萄熟了》、《我们新疆好地方》等)，或典型的新疆歌舞为每幅作品的主题，并用古典主义的艺术方式予以描绘，目的是使具有集体记忆的新疆少数民族文化获得永恒的艺术意义和价值，就此而言，叶华对理想美的追求，与他意欲把新疆少数民族人物的文化予以理想化和神圣化是不可分离的。

　　叶华描绘的第二类题材是现代都市女性。在这类作品中，叶华喜欢把青年女性放入到一个充满各种植物和鲜花的具体场景之中，使其倚桌而坐，目视前方或左右的女孩，显得格外的安静。我认为叶华的这类作品，充分表达了现代都市女性特有的闲暇和优越的日常生活。如果说叶华在描绘能歌善舞的少数民族题材时，更重视理想美的形象和画面本身美感的话，那么在他所描绘的现代都市女性的作品中，他则更重视对理想而又美好的生活予以想象与表现。

　　从总体上说，我认为叶华是一位善于从美的角度去理解艺术，从事艺术创作的艺术家。也许正是由于这种艺术追求，使他特别注意艺术语言在表现美的形象，美的生活时的重要作用。实际上，在叶华使用的两种艺术语言中，不管是严谨细致的工笔，还是挥洒自由的兼工带写，他都能运用自如地去表现其自身所希望达到的艺术效果。我想这种艺术能力一方面与他具有深厚的造型功力和扎实的笔墨功底有关系，另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他有一种追求完美的艺术精神。

　　2009-12-21于北京望京花园

作者：邹跃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