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寓于大鸟彩羽中的熵

  孟涛实实在在是一位谦抑、内向,具有君子风度的艺术家。然而,表象的沉静、单纯与内在的悸动、复杂,同时作用于他的冥思般的《禽殇》系列油画时,绚烂无比的色彩所造成的一种剧烈撕扯的效果,几乎颠覆了我们对他的最初印象。
  这些作品看似一派乱羽凝彩,但是,其内在肌理走向所引发的活跃思绪却耐人寻味。他得以尽情挥发的天赋才情不是在笔端,而是在心间。他的柔韧却又刚劲,写真却也抽象的卓绝的羽毛,为我们提供了一面审视世态、实相的多向度的镜子。
  我们没有理由拒绝那些大鸟羽毛所泄露的机密,这不完全是出自道德立场的好恶评判。他说出的真相既平常又非同寻常,因为是真相、品质和力量凝聚了他作品的参数,而不是其它牵强附会的批评尺度。
  肌理的变与辨
  孟涛执着并擅长于对事物肌理的描绘,什么都逃不过他向内探询的目光。从早期的系列风景油画对于山川湖河和植物的肌理以现实或超现实笔法的建构,到《禽殇》系列油画对于凤凰、孔雀、天鹅、公鸡等大鸟羽毛的肌理变构,从分界上发生了明显的偏移。他的自然风景的肌理,是从诗意发现者和唤醒者的角度出发,而禽类羽毛的肌理描绘,则是一个世相观察者和反省者的身份,两者区别明显。
  孟涛的风景油画不同于其他油画家的是,他的实景描绘借用了中国画的皴法,使那更迭穿插、有着柔和曲线的河岸,褶皱纵横交错的山峦,被风吹弯的草木均显现出骨力刚劲的特征。一个互相关联的空间意义上的架构,由于心灵信息的介入,而发生了本质的变化。他的几幅风景油画由于高度肌理化的处理,几乎完全抽象,以模糊物质的特性来美化精神,其气质直与诗性相融通。
  孟涛《禽殇》中的肌理,就是油彩的纵横相连的表面纹理、内在构成,以及色彩由渐变到嬗变的过程而显示的物象的变化过程,或一物到它物变幻的倾向。在这里每一个断面,每一层次都表现为一种相互关联的机制。在肌理的观察、呈现中,他的终极目标看似都直指那个物事本身,那一只被切断了脖颈的鲜血淋漓的凤鸟、孔雀、天鹅,或公鸡本身。其实不然,在及物性的层面上,它的美学价值和意义在自指性之外,还另有所指。
  运动的结构,或曰动态的肌理是孟涛《禽殇》系列的特质,动态的目的在那个禽鸟的自身,也在它之外,那是一个朝向目标的手段,更是它自身本在的态势。活着是一个动态,死亡同样也是一个动态,只不过这个死亡的态势,有更高的生物伦理和自然法则的演绎。也是一种人与世间万物之间关系的有机机制的指认。
  由于外在无所不在的暴力的因素,禽鸟原来的天生生态肌理被解构了:完整的变成了破碎,和谐的变成了混乱,活体变成了尸体,它在这里成为血肉模糊、毛羽凌乱的一团。孟涛就以那个被毁坏了的、丧失了匀称肌理的禽鸟,表现了世界复杂的构造:绚烂、生气、飞翔向奢华、死亡、坠落的过度。这里有多伦理的连续性,有复杂多样的品质的交合。这期间唤醒的感受是及其复杂的:愉悦中伴随着惊恐;兴奋中伴随着紧张;理解中伴随着茫然。是画面的透彻性、混沌性和敏锐性,使得轻忽、飘逸、美丽的大鸟羽毛藉助一种最普通的死亡事件,直抵世界本质的最深处,而获得了某种精神的质地和重量。
  孟涛并不试图划清美丽和实用、实用和摧残之间的界限,相反他的肌理化的色彩、色差处理,就在这个意图之中,因为这个具体物事就是对世间万物伦理的指认,其间生命的走向就是如此。孟涛在这里藉助图像揭示了造物本体的悖论性质:美丽是有用的,它和人的生理的需求相关,美丽也是无用的、脆弱的,它和伤逝等同。
  得美则死,失美亦死。而得大美,必得复生。不论生或者死,孟涛绘画中禽鸟羽毛肌理的伦理法则和生命的向度相一致。《禽殇》这种标题俨然携带着鲜明的思考痕迹,由此奠定的基调,可谓画龙点睛,展现出作者的非凡洞察力,正是对这些禽鸟死体的肌理描绘撕开了画家的人生奇遇。
  颜彩的艾与哀
  在孟涛颜彩中,我们读到了这样的情思--悲天悯人的情怀。它与日本民族精神中物哀的取向趋同。川端康成说“悲与美是相通的。”物哀不同于悲哀,它是感动并藉助于人的、自然的和世相的嬗变和无常,表达一种隐隐约约有时甚至是极深极痛的哀情。在不同的层次里,物哀可能是悲哀的消解、超越或深化。

 

  孟涛在梦幻般的色彩迷恋中对于禽鸟死体的描绘,忽而浓重、忽而轻淡,忽而剧烈、忽而沉凝,那笔触间细微的颤栗和波动,是将令人痛苦和沮丧的事物赋予一种形式美感的运势。“一种感觉式的美,它不是凭理智、理性来判断,而是靠直觉、靠心来感受,即只有用心才能感受到的美。”
  这些浓烈的色彩以它不可言喻的可靠性和精确性,使我们感到,孟涛不是站在他的表现物的外面,他身处其中,他亲历了那徒然被褫夺了生命的禽鸟的尖叫、呻吟和抽搐。他不是局外人,在作无足轻重的描摹。孟涛的油画是靠直觉和激情向前推进,从颜彩跃动、流动和凝滞的态势,可以见出他的兴奋、敏锐和智慧。这些颜彩所保留的一致性指向,是力求以外在的表象返回到自身内部,寻找所要表达的东西。它不追求物哀中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它只寻求在某个焦点上表达的透彻性。
  物哀是一种东方情趣,讲究的是恬淡到静寂、闲寂直至空寂的境界。日本的绘画很少追求浓艳的色彩。其主体所追求瞬间美的生死观,被视为艺术的极致,它以樱花的瞬间凋谢,转变为视自杀行为为人生之极点。孟涛的物哀有所不同,他是以西方绘画的色彩来传达东方的精神。
  孟涛的颜彩浓烈、奔放不羁,带有近乎残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犹如一股低沉涌动的音乐的旋律,将那神秘而晦涩,清楚又混乱的思绪卷进汹涌的深渊。那种颜彩节奏本能地推动它跨越了形式的广阔空间。不由自主发生的情境,使形象和色调的无意性和表意性俱在其中。它被理解的层次结构朝向多维度,而不是日本物哀的单向度。你可以认为它只表现了禽鸟死亡的状态,你也可以认为它借用对禽鸟的屠戮,表达了一种对于生态环境的忧虑;还可以认为这就是世界本质的揭示:万物的生生死死,循环不已被一种巨大的势力推动,人对此无能为力。
  无疑孟涛的这一向度的绘画既是写实的,也是隐喻的,既是现实的,也是超现实的。
  如果我们将孟涛的《禽殇》系列油画,与基督教的原罪意识划上一笔也未尝不可,在这个向度上我们看到这个世界核心崩散、醉生梦死、前路渺茫,似乎我们的每一餐都是最后的晚餐,孟涛的笔触在这个餐宴中若有所思,以艳丽来表达哀伤,以奢华来表达罪孽,生存的情境昭然若揭。颜彩,在为这个世界把脉诊断。
  冥思的睹与度
  将孟涛的《禽殇》系列油画判断为冥思的行为,有以下几个证据,其一他抓住的东西,与那些谨小慎微、循规蹈矩的东西毫无共同之处;其二他在自己的描绘中,似乎被一种无法扼制的力量驱使,强烈的表达欲并不重要,更加重要的是一种让人着魔的紧张状态;其三梦幻般的盲目结合超敏感的感知,直接将金刚石一般坚硬和透彻的理解力吸收进来。他的羽毛所表现的是如此残酷、如此血腥,却又是如此文雅,如此美丽;如此莽撞、如此偏执,却又如此宁静,如此敏感。那一片片一滴滴滴沥的鲜血,似乎在与恐怖一起传播清醒。这对于他来说具有一种挑战的意味,他可能从未想到从其中占有什么,获得、或者赢得什么,他只是被那个熟悉,却也不熟悉的事物吸引,向那个真实的界域释放他的力量。
  当然我们不否认,在孟涛的这一系列绘画中有理性的介入,准确的透视感,隐喻模式的嵌入,灵动的色差感必然是直觉和理性相融合的产物。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应该是直觉和理性结合的较好的人,只有直觉和理性藉助于冥思的融入,他的描绘才会既是客观的、叙事的和朴素的,同时也是主观的、抒情的和反省的。
  也许,我们观看了孟涛的油画之后,会提出一个学生式的问题:孟涛画这些画是怎么想的?他付出这样大量的精力和巨大的热情是为了什么?他是不是想审问世界,审问人;教育世界,教育人,或者他只想释放自己的某种不安。在这类绘画中,他撕开了与自己原有绘画方式的联系,也撕开了与任何传统范式的联系。就像那个撕裂大鸟的无形的手,将他自己也置于撕裂之中。但是艺术家从来都不寻找结论,那是评论家的事,艺术家只注重表现。艺术家永远反对僵化,追逐的魔力缠住了他的心,他的思想是像空中的飞鸟那样自由的。而冥思拥抱自由。
  凡是善于冥思的艺术家,他的心理是开放的,他渴望看到所有能够看到的东西,即便它是令人伤感和困惑的,或是令人恐惧、胆怯的东西,他都不加回避,因为他是人类的心灵世界的称量者和守护者。而孟涛就是这样的一位艺术家,在描绘中记载自己在冥思中观察到的东西时,他赋予了事物以寓言或预言般的力度。
  追随在自己的大鸟羽毛之后,孟涛从突发的灵感和飘忽不定的感情中,开始寻求一种转向,一种可以明确把握的转向--一种宇宙情结或者情劫,正在进入他的创作。梦幻般的情境,水晶般的透明形式,将会撕开一个新的界域,让我们祝福并期待于他。

2011-10-12于成都

作者:孙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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