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美院西方古典主义写实体系下，本科阶段主要是基础造型能力的训练，硕士以上，导师就要求学生探索自己的语言，当然，很多学生在本科毕业创作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自己成熟的语言。硕士时的李晓宇，就试图以雷诺阿式的形式语言为模版，楔入西方油画语汇，毕业创作给人印象深刻。

　　转眼过去了5、6年，李晓宇如今又回到美院进入博士阶段学习，从这段时间的作品来看，他作品结构复杂性增加，雷诺阿式因素没有完全摒弃，但作品整体面貌上变化很大，不仅是数量上给我带来的意外。最近展现的这批作品母题类似，均以等大全身人像作为创作主题。按画者语，单一母题，“屏蔽”无关因素，形式语言更为纯净。而且，通过不同方式的融合，他实践过类似德国古典主义的语汇，也实践过背景用笔触刷痕横排或竖排，省略去具体物象的。后者背景处理方式，使画面结构的中心趋于明确化，指向亦清晰化。

　　深藏于李晓宇内心的古典主义传统训练经验与审美驱使他仍不放弃模特儿写生这一母题，笔者认为他的《对望》系列颇具代表性。在传统与西方文化价值直接碰撞的北京，随着画家阅历与阅读经验的增长，很容易就汲取到中国宋以后文人“恬淡天真”审美内核的精神养料。这种价值观，实际上会导向一种对真实物象的忽视，但从他的作品来看，这并没有将他解构作品的进程拖离写实的轨道。《小五》、《花样年华》，《梅眉》显然和《对望》系列出于不同的创作维度。前三幅色彩对比度高，忠于对象和环境，而《对望》系列与《无言》，都处于暧昧的灰色调子里。《对望》系列都是少女全身像题材，相比之下，《对望》之二那种自上而下、由里到外喷薄而出的自然放松的感觉显得尤其珍贵，尤其是头发、衣服、背包和笔触的结合，没有一丝丝“摆”的痕迹。

　　对于色调问题，李晓宇越来越倾向于一种相对主观的色彩，他觉得这样的色调，虽然色域变窄，但隐含的可能性却呈反比增加，当然形式语言的极度个人化也会越来越明显。这么多年学院系统训练，技术不再是个需要首要满足的问题。独特语言的创立是每个艺术家一生追求的目标。在他的画里，找不到什么象征性的符号，只是端坐或站立的少女，这构成近期他不断创作、进行语言探索的母题。形式语言是绘画独立于其它艺术形式的标准，他始终没有放弃这一点。

　　仔细观察他的作品，就会发现《梅眉》、《花样年华》、《对望》之一中，三个少女模特的手臂都摆出“V”字型的姿势。《小五》和《湖北姑娘》两幅画中，两位少女模特两臂的姿态也有类似的姿态。并不是说画家摆模特的创意乏善可陈，而是作者对这种经典的肖像创作模式的不断深入探究。除了《花样年华》是日光光源，其它人物画都是柔和的平光，这是画家多采取室内模特写生的创作方法决定的，在图像技术极其发达的当下，这种传统的学院式的写生显得尤其珍贵。在画家的构思下，李晓宇的人体作品，有了新的细节变化。其中《戴礼帽的女人体》，模特遮住眼睛的亮银色礼帽与高跟鞋，带给观众一丝神秘色彩和无限遐想，展示了复杂的语言转变。而《沐》等淋浴中的裸女背影这个选题，作者创作了一系列，其淋浴喷洒的水和空间里的水汽带给视觉感官一种质感的变化，后印象主义的语言在特殊的物象空间充分展开。画家专注于描绘女性的背部曲线，而让观者产生无限遐想空间。模特扭动的腰部、臀部，偏移的重心在画面中产生了一种韵律感，这一主题的画作是画家可以展现他灵气的土壤。

　　回忆起来，李晓宇的某些作品也曾大胆在暗部加入绿色的画面浮现出已故佛洛依德的笔触，他入选“建军80周年”画展创作的主题型创作《战地黄花》人物的色彩关系就带给观者这样的感觉，这说明他不仅局限于欧洲古典精英贵族趣味的模特写生，对于20世纪中叶中国民族主义话语下的集体英雄主义主题创作他也有研究。当然，不同类型的主题不能生套同样的语汇。只能说，女性题材肖像是他众多尝试中比较常用的题材，风景也是他时常下乡实践时选择的题材，但人物画仍然是画者实践各类探索的乐土。“全面”是李晓宇学院派学习的重要成果。

　　当大卫、安格尔遇到雷诺阿和佛洛依德，各种语汇的碰撞、冲突与取谁舍谁的抉择无法避免。他有根深蒂固的情结，学院的题材、学院的趣味、学院的语言，这不会成为一种羁绊。刘晓东《打呵欠的模特儿》的那个呵欠如北极光一般璀璨。学院系统下，面对各种语言是考验每一个画家分裂与聚合的能力，而能不能在传统的壁垒找到属于自己的一扇窗，泽被上帝洒下的那束光，期待！无意给他一个美术史上的定位并下什么结论，因为李晓宇还很年轻，我想在浮华世相的当代，他的这种孜孜以求的探索一定会有很广阔的艺术道路可走。

谷赟

中央美术学院教师、美术学博士

2011年10月于望京新城

作者：谷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