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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气淋漓障犹湿

  我与健尔兄相识约四十余年,早先我们都在上海美专攻读。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不约而同都爱上画山水画,并先后拜师于宛翁陆俨少先生,成了同门师兄弟,情谊自非一般。1979年秋,我们又同时考上中国美术学院由俨少先生主带的山水画研究生班,与卓鹤君、谷文达、孙永五人在杭州有着两年同窗生活。朝夕相处,友情更进一步,堪称莫逆之交。

  健尔兄天性乐观、和善、喜交游,待人真诚,热爱山水画,研究生的生活乐也融融,两年来胼手胝足,切磋技艺,彼长已短,了如指掌。健尔兄不但有深厚的传统用笔功力,并擅长大泼墨,在传统山水画中加大水墨交融的流动感,画面上有着“元气淋漓障犹湿”的效果,使吾刮目,获得俨少先生的首肯,并在画面上亲题“王健尔泼墨法“以示鼓励。

  研究生毕业后,大家各奔前程,其时国家改革开放伊始,健尔兄去了澳门,但泼墨情结时时萦绕着他,他在宣纸上不停地做着实验。内地画坛在他离开的二十多年中,风云变幻,形成了多元的格局。前卫艺术、观念艺术与传统艺术强烈地碰撞着,在急流漩涡中他罔顾辨认方向。这时他想起了恩师的题词,冥冥之中似乎恩师在点拨他。对啊,何不把夙愿完成,把“泼墨“文章做足,然而把它推向极致呢?

  泼墨画的传统可以上溯至唐代的王洽。虽王洽的作品未有流传,但《唐代名画录》中有生动的文字记载:“王洽以墨泼纸素,脚就手抹,随其形状,为石为云为水,应手随意,图出云霞,染成风雨,宛若神巧,俯视不见其墨污污迹。”这段文字启发他放开手脚,大胆探索,无古无今,无西无中,让水墨在宣纸中自然渗化,冲撞,他将碗罐中的墨色直接倾倒、泼洒,如用肢体与宣纸在作对话。他让水渗透到纸面的每一根纤维,墨就在水中游移升沉、淌漾形成浓淡大小不一的点、线、面和晕化,他用笔、用手控制和引导墨花、墨渍,如指挥家带领着他的乐队。山水画家意不再写实,而是借山川以畅神,所谓超以象外,处于一种半抽象状态,所以作画过程是种精神上的愉悦和情绪上的宣泄。从艺术的这种功用上看,大泼墨山水与波洛克的抽象表现主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我们在波洛克那里看到的是燃烧的激情刺、耳的呼啸和强猛的节奏,而在王健尔那里则可看到灵动变幻的墨韵,云烟掩映的峰行岚影以及长线如诗意般的律动。这不仅仅是波洛克与王健尔的性格差异使然,也是西方大文化与东方大文化的差异使然。

  任午季秋时居上海

作者:周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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