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两张纸和一百多个普通动词可以成为一件经典作品?它与通常情况下写满词语的纸张，本质区别在哪里?这两张动词列表不仅没有艺术形式上的创造，没有制作过程，也不足以成为某种类型，比如绘画、雕塑、影像、装置、行为等，甚至简化掉了除思想以外的一切艺术元素。如果你非要说草稿也是一种艺术形式，我也不予争论。但归根究底，评价一件作品是否具有艺术价值，其标准并不在于对作品表面形式的创造，而是它是否携带了在探索的这一具体领域中有它独特的艺术思维上的占领。

　　这张动词列表不是靠技术形式出挑的，而是艺术家精神上的洞见和艺术思维上的训练。仅是阅读一下其中的词，你就会联想到行为与视觉的关系，以及作品构建过程的无限可能。既艺术家使用最为普通的动作也可以创造出具有某种精神性的艺术作品，关键在于你如何理解这些日常的行为与材料本身(广义上的)。1967-1968年的动词列表，在理查德·塞拉的艺术实践中早早的帮他完成了艺术方向上的指引，这也是一封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西方艺术家通往更加明确的艺术道路上具有前瞻性和预见性的理性说明书。

——张营营

　　理查德·塞拉的动词列表，其意义远比乍一眼看上去的要多。

　　动词列表 不仅涵盖了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艺术中酝酿的艺术革命，也涵盖了理查德·塞拉自那时起开始创作的广为人知的里程碑式的雕塑作品。理查德·塞拉在欧洲旅行和学习过两年，1966年他搬到纽约后不久便创作了这张动词列表。当时他住在纽约廉价的SOHO区，是纽约的艺术家、音乐家、舞蹈家和电影制作人圈子的一份子。他们试图打破油画、雕塑、素描、表演和电影之间的界限，创作一些能直接反应艺术家行为的艺术作品，并与观众建立密切的联系。

　　1967-1968年，塞拉创作了动词列表，那时他才二十八九岁。当时的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件作品，而认为这仅仅是他作为一个年轻艺术家为自己的创作指明方向的一种方法。在一次采访中，塞拉说：“这个动词列表为我用材料做实验提供了一个潜在的扩展行为与尝试空间。在早期的作品中，我试图解决的一个问题是：如何将动作/活动或者一个过程应用到材料上，并以一种回归(材料)本身的形式出现?这一想法是从绘画里的线条中联想到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没有绘画就不能构成任何东西。”

　　动词列表(系列：无系列作品)其他, 纸上石墨, 254x216x2张mm, 1967

　　这张动词列表 是理查德·塞拉手写出来的，自信的笔迹，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帕尔默书法的训练(应该类似于中国的庞中华训练字体)，在两张普通的25.4 x 21.6cm大小的纸上，四排单词列表，间隔均匀。他选择的单词都是具有体力的活动和任务导向性的，这显示出塞拉与编舞家Yvonne Rainer曾有过密切的联系。塞拉觉得对于他早期的艺术发展而言，这些联系至关重要。事实上，塞拉选择的单词——滚动，折叠，弯曲——Yvonne Rainer在1965年的宣言中就曾勇敢的指出：“不为壮观，不要技巧，不要任何的转化与魔法…”。她在寻找一种基于普通的、一般的动作而非戏剧性动作的舞蹈。

　　当你大声朗读时，这些动词的重复性节奏很容易让人想起作曲家菲利普·格拉斯(PhilipGlass)那富于革新精神的音乐。他们是多年的好朋友，也是理查德·塞拉的邻居，当年为了维持生计，他们还曾合伙开过搬家公司。

　　无论使用什么媒介，理查德·塞拉和其他20世纪60年代的先锋艺术家们都致力于“创造艺术的过程”，而不是创造那些富有表现力的物体或表演。这种新方法实际上被称为“过程艺术”，在过去50年里它改变了艺术发展的方向。并在1968-1969年的三个里程碑式的展览中获得了早期观众的参与。

　　1：格格不入，或被称为Op LosseSchroeven，阿姆斯特丹市立美术馆;Square Pegs in RoundHoles, or Op Losse Schroeven at the Stedelijk Museum in Amsterdam;

　　2：反错觉——程序/材料，纽约惠特尼美国艺术博物馆;Anti-Illusion: Procedures/Materials at the Whitney Museum of American Art in New York;

　　3：活在你的头脑中——当态度成为形式：作品 - 概念 - 过程 - 情境 - 信息，从瑞士的伯尔尼美术馆(Kunsthalle Bern)发生，后又巡展到欧洲的另外两个地方。Live in Your Head:When Attitudes Become Form: Works – Concepts – Processes – Situations –Information at the Kunsthalle Bern, Switzerland.

　　展览“当态度成为形式”的宗旨在于呈现作品中艺术家们的活动过程，这个由69位欧洲和美国艺术家作品构成的展览，永久地改变了艺术家、观众和美术馆之间的关系。理查德·塞拉当时展出了三件雕塑作品，其中包括他在美术馆里水花飞溅到墙上的那件作品。

　　自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那些至今都令人兴奋的日子，以及过程艺术的诞生以来，塞拉用石油棒和他纪念碑式的钢制雕塑创造了大型而有冲击力的装置性绘画，继续展现他动词列表 中携带的多种可能性，改变了观众以往的体验时间的流逝与在空间中移动身体的行为方式。当理查德·塞拉继续在世界各地创作里程碑式的雕塑作品时，他也在不断的画素描，就像他在加利福尼亚长大时一样：“绘画对我来说是保持手和眼的习惯并使我头脑灵活思维敏捷的一种方式。

　　五十年后的今天，理查德·塞拉的动词列表，这个看似不起眼的作品纵然成为了一件标志性的作品。2011-12年，在纽约、旧金山和休斯敦的理查德·塞拉的回顾展中，这件动词列表 都是最早的一件作品。在2012年之前，塞拉一直把动词列表保存在他个人的收藏作品中，直到2012年，他才把它送给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为了纪念Wynn Kramarsky。

　　2018年3月8日

来源：艺术国际-评论 作者：文/Suzanne,Delehanty,译/张营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