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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专栏】王春辰:绘画的零度

【策展手记:21世纪中国新美术史】

从事策展这一行已经有十年了,回头想一想策展还真是一件值得做、值得去想、值得研究的工作。它可以涉及艺术家生平、艺术家创作经历、艺术家艺术特点、时代特征、媒介变化、观念表现、先锋姿态、跨界实验、横向交叉、纯美学、社会介入、历史参引、经典重访、反思质疑、形式与理论、历史与当下、未来与可能、宏观与微观、幽默与诙谐、严肃与神圣、喜悦与忧郁、生命与永恒等等。新的美术史应该在诸多领域上书写,应该在更大的范围内记录、整理这一代人的奋斗与苦涩、成就与不满、可能与潜力、心灵与在场。它应该是多面的,而不是单一的,是多空间的,而不是唯一的,是多个体的,而不是话语一言堂的。这一代人是具体的,而不是抽象的,是有血有肉的,而不是被剥离的。这一代的艺术不因孤独而不成为独有之价值,也不因流行而必永恒。表面浮泛的必随着时间而飘逝,沉入灵魂的必将沉淀而久久不息。艺术,是什么?它是无休止的人类的灵魂与意识的显现和追溯。

下面这篇评论是河北的三位青年艺术家。河北在当代中国的艺术现场中有大批杰出和有影响力的艺术家,但更多的还不为所知。其实,当代艺术史有很多的维度,关于河北的当代艺术史就是一个维度,是需要去关注和梳理的一个方面。这是艺术地理学的范畴,有着多重的含义和阐释空间。】

绘画的零度——戴增钧、任剑、王凯三人展

王春辰

绘画有自己的历史,它与人类文明的出现相伴。绘画的缘起各有解说,但有一点无疑:它是人的行为体现,与人的思考活动有关。因此,一部绘画的历史,就充满了人类的各种思考,有什么样的思考就有什么样的绘画。所以说,今天发生的各种绘画实践都是这些思考的结果,视觉创造固然是动手的实践行为,但人的主观思考却是第一位的,尤其是在现代艺术以来,积极的主观思考是绘画创造的第一动力。

本次展览名为“绘画的零度”是指向我们思考的起点。“零度”一词来自法国思想家罗兰·巴特的“写作的零度”,指的是以“零度”的态度投入到写作中,理性地剖析写作对象,从而以客观、冷静的中立视角描绘世界,让语言具有其自身的冷峻,渐渐地成为语言的乌托邦。零度不是消失,而是剥离虚饰的东西,零度是一种还原,从起点出发再思考所作所为,进而向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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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均增、任剑、王凯三位艺术家从事绘画实践多年,对绘画的习得与探索成为他们生命的自然属性,不可须臾离手。他们又都在高校从事美术教育,不断思索如何展开积极有效的绘画教学,因此,他们纵横上下地思考着自身的艺术创作,不仅仅关注风格问题,也不仅仅深究技法问题,更主要的是观览绘画的历史渊源与变革,以至思辨当下的多维跨界。我们知道,绘画作为现代艺术史以来最具话题的对象,各种前卫的、非视觉的、观念的、非绘画的,都经过了几代艺术家的探索和争辩,时不时地给绘画以重重的颠覆,曾几何时,绘画处在尴尬境地。但是,绘画的生命力恰恰在此,越是经历质疑和否定,越是促动艺术家去发现它的潜力和变革,甚至以绘画作为思考世界的基点,来展开全面的视觉文化革命。同时,绘画的本体语言与实在更加丰厚和具有韧性,也越加因挑战性而更加富有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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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此,三位艺术家认同绘画的历史性与当下性的变革,也思索如何切近中国的绘画当下性,与其上下文进行对话和对辩。戴增钧的绘画实践以切入场域为主,看似写实的笔法,实际上是营造了一种如真似幻的景象。在当代绘画里,写实笔法的应用极具挑战,因为这种技术非常成熟,历史上、当下,风格多样,流派繁多,若群星灿烂,但它经常给贴上了学院派的标签,稍一不慎,就被归到保守、僵化、匠气、非当代等等负面定语里,似乎写实技术是一种不当代、落后的东西。其实,写实技术的挑战来自于如何赋予写实画法以个人特质兼气质、如何糅合多种写实笔法而具有鲜明的独特视觉,同时更关键的是如何赋予这些写实性技术以一种观念与态度,也就是如何让语言活起来,在多种情境下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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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增钧作品)

任剑的绘画在语言上是避实就虚,打破通常的视觉习惯,以虚静的画面来显现视觉与心理的关系,是以现代的视觉理论和当代的人文观来审视这种虚化的视觉表现。或者说,我们当代人是具有了这样的世界观才去营造如此的虚化视觉,让影像疏离与模糊起来,从而隐喻诸多的世界之问。若非如此,世人不就要以清晰与明确的图像来苛求之吗?这或者是反图像化的另一种表述,图像既是绘画的本性,也是绘画思辨的对象,反图像或质疑图像都是当代绘画的课题之一,它与视觉的真实性是否与图像一一对应有关,也与世界的真实性与图像的真实性关系有关。自然,绘画的独立性则是完全消除图像性,也就是仅仅表现为视觉的纯粹和绘画语言的独立价值(如抽象绘画、纯形式的观念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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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剑作品)

王凯的人物造像,画法单纯、明了,又往往取局部构图,凸显人物的神采或姿态,加强了画面的视觉性。他的绘画语言看似简单,以线和单纯的色彩为主,实际上也是现代绘画理论的体现,与大众文化的普及有关,后者渴望明快的图像视觉,它需要的是人物的瞬间心态,也是视觉的焦点所在,它的重点不是讲究图像的明暗关系或塑造图像叙事的复杂性。这是一种新写实主义的波普风表现,意在获得绘画的自由权利。王凯还在多种媒介上进行探索,如摄影对于绘画,个体在艺术体系中的角色等等,这些都是绘画的外延课题,而所有这一切都促进绘画的内在变化,也成为艺术介入生活的容器,将情感与态度容纳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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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凯作品)

他们三个人画风不同,语言各异,但共同点是认定了绘画的价值,一心要激励彼此对绘画做深度探索。他们作为个案,虽是绘画系统的一个局部,但说明着绘画的全局问题,它的拓展与深挖都会与绘画的理论相遇,都会产生横向纵向的变革,所以,让绘画从零度开始,以绘画为关键词,就可以链接起这个时代关于绘画与艺术的所有探讨,写实、非具象、表现、再现、前卫、经典、趋向、边缘、边界、跨界、平面、空间、观念、形而上、身份、政治、历史、未来等等,都可以成为话题、论题以及实践的选择对象。事实上,绘画的概念和内涵已经全面升级,我们只有在零度的起点上,去严肃认真地认识它、选择它、实践它、更新它,绘画才是那个绘画,绘画的实践与理论的对话才相得益彰、相辅相成。

绘画的零度,给思维以清零的空间,便展现了无限的视域与无尽的可能性。

2018年8月28日于中央美术学院·北京

【“绘画的零度”:戴增钧、任剑、王凯三人展在2018年9月15日在河北师大艺术博物馆举办】

作者:王春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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