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李村来了六名知青，四男两女，年轻后生瞪圆眼睛看着女知青背着行李跳下卡车，那飘飘欲仙，如天女下凡般的轻盈动作使他们产生出许多联想，《天仙配》里的七仙女，《红楼梦》里的林黛玉……等他们回过神来，那两个女知青已被队长家的媳妇领走,他不情愿地把那个胖胖的，饭量肯定很大的男知青领回家 。

　　知青的到来给小山村带来了欢乐，人们工余饭后常常聚到队长的家里，有的则趴在窗外伸着头向里眺望，那女知青偶尔回眸一笑，常常使他们魂飞魄散，为了这魂飞魄散， 他们常常去砸队长家那一下工就紧闭的门。女知青常常在田间地头引亢高歌，后来大家才知道这两个女知青在学校是宣传队的主演，一个曾演过《红灯记》里的李铁梅 ，一个曾跳过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里的吴琼花。

　　两个女知青在队长家过着公主般的日子，队长还常常责令媳妇给她们开小灶，那媳妇不傻不晕，早已看出其中的门道，敢怒不敢言，乖乖地去烙饼炒鸡蛋。女知青在田里干了不到一星期，知青A就当了记工员，知青B也去磨坊当了会计。故事发展到了这里，突然有了一个顿号，如果发展下去的话也许什么可能都有……，但是这里是一个顿号。公社书记下乡视察，被田间的歌声所吸引，听歌听到日西下，视察的时间也从一天延长到三天。这三天中除了听歌，还看到了用脚尖跳舞的吴琼花。书记回到公社就给村里打了电话,要抽调知青A、B到公社工作,一个当电话员,一个到公社办公室当秘书.队长软磨硬泡,但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忍痛把知青A、B放走了。

　　因为前面的顿号,故事改变了方向如脱疆的野马飞奔而去,知青A第二年曾两次堕胎,公社书记也很快被双开,回到家乡的砖厂当临时工。那生产队长带领贫下中农开大寨田,修红旗渠,当了县里的劳动模范，没多久就被提拔为公社书记。他上任后不久,坐着老书记坐过的吉普车到砖厂看过一次老书记,老书记浑身泥巴,胡子把茬,活脱脱的一个乡巴佬,当年在公社做农业学大寨动员报告时的风采已荡然无存。新书记像受到重重的一击,倒吸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这当官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留神就能从天堂跌倒地狱。新书记每年到砖厂看望一次老书记，就每年倒吸一口凉气，他常常告诫自己,不能走老书记的路。新书记从公社书记当到县长、县委书记、市长、市委书记，听说最近省委组织部正在考察年轻干部，据一位知情者透露他是下一届省政府副省长的候选人。据说他那位不太赶趟的媳妇也一直跟他到现在，市面见多了，穿衣打扮也上了档次，据说还有了一些风度，不信以后你去省政府宿舍串门，没准能碰到她。

　　《读书人》2001年3期发表

作者：黄耿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