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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宝村的王豫明

  去王豫明工作室的那天,一推开门就蹿出两只狗来。他说,一只流浪的土狗,一只哈士奇,土狗叫画画,哈士奇叫周迅。

  采访的时间是12月初,王豫明说,这几天正忙着收拾东西准备回洛阳过年。自从年初3月份来景德镇,至今还没有回去过。

  这一年,王豫明几乎都窝在了景德镇。因为,他在景德镇安了个家。

  王豫明以20年租期的形式把景德镇三宝村路边的一户普通的两层民房租了下来,并前前后后花了一年时间,将它打造成了一个挺特别的居住空间。

  三宝村本是景德镇东边一个普通的村落,这里挨近著名的湖田窑,风景秀丽,民风淳朴,因为三宝国际陶艺村的影响力辐射,带动整个儿村子在近十年时间逐渐发展成为了一个国内外陶艺家自发聚集的村落,吸引了许多外来艺术家纷纷落户三宝。

  王豫明的工作室没有门牌号,“靠近村委会。”

  屋子的四壁都糊上从三宝村后山上挖来的黄泥,很温暖的大地的色彩。除了生活起居的卧室、厨房,这里还有一个不大的展厅,放进了不少王豫明的陶瓷作品。原来的猪圈改成了后院,被设计成一个宽敞的面山的阳光玻璃房。如今,王豫明每天就在这玻璃房里喝茶、画画、养狗。

  王豫明家的卫生间也是半通透的玻璃房,拉开黑色纱布帘子,满眼尽是旷野山景。

  “怎么样,不错吧?!”他习惯性地笑道。

  这就是王豫明,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还处处处心积虑地要把原本平淡的生活非折腾出艺术范儿来不可。

  “有月亮的时候,我们点几根蜡烛,摆烛光晚餐。也会你炒两个菜来,他炒两个菜来,左右邻居大家凑在一块儿吃。”——王豫明说话,语调特别丰富,和他的表情一样,带有某种不自觉的嬉戏与夸张。如果在一堆人里,那个相貌清瘦,话音最有腔调的,就是王豫明。不难想象,在三宝这个有些偏僻的艺术家村落里,王豫明能随便逮着一盘螺丝肉就开出一场大Party,这是他的生活热情与天赋。

  他的朋友说,他是一个好(第四声)玩儿的人,也是一个好(第三声)玩儿的人。

  2014年,对于生长于重庆,定居于洛阳,散淡工作于北京等地的王豫明来说,这一年,他属于景德镇。

  他不仅颇为用心地做了一个漂亮的工作室,还非常成功地做了一个漂亮的个展。

  10月金秋,王豫明的色釉瓷绘“梅问”系列作品个展在景德镇开幕。

  这之前,王豫明在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多地都做过展览,包括影像、书画和陶瓷。此前,他画过他非常熟悉也非常喜欢的青花牡丹,设计创作过三寸“粉彩金莲”系列陶艺。经过了多年的沉淀与选择,这一次,他向大家呈现的高温颜色釉梅花能让人触摸到那片清净明澈,智慧洒脱的内心。其用笔格调,书法入画,色釉超然,若不经意,充分体现了他的写意心态和人文情怀。“梅问”系列的创作和展出,可以看作是王豫明在跨界陶瓷后的另一次学习与深入。

  “梅问”个展,主题明确,样式单纯,同时结合了中国传统书法、印章等综合装饰的美学趣味,所有作品的装帧也别具一格,具有强烈的现代设计感,颇见用心。

  王豫明关于梅花的记忆,最早来自于母亲和春节。他说,小时候,我妈妈很喜欢梅花,每次过年的时候,她都会去苗圃里买回几支冷香袭人的腊梅在家里插上。

  这是王豫明对于梅花最初的估计也是最深的记忆。

  问他对于这次展览,他的收获是什么。他说,展示了一种心绪表达的可能性。

  我的理解是,他指的既是工艺上的多种尝试,也是题材上的一次新的自我选择和呈现。就如苏珊-桑塔格在讨论文学的意义时候说的,也同样适用于艺术:他们提供的智慧之本质,成就之多元性,乃是帮助我们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永远有一些别的事情在继续着。

  这也是绘画的乐趣所在吧,在各种不同的要求、区域和经验里行走。

  王豫明第一次来到景德镇是2007年,那一次,他是以一名职业摄影师的身份,为编制一位上海艺术家的音乐视频,随其来景德镇拍摄瓷绘图片素材。

  因了那次偶然的碰瓷,他几乎每年都来景德镇,每次呆十多天或者更长时间。王豫明读中学时跟四川一名师学了三年写意花鸟,因为工作关系,近年来和国内的很多国画名家有过近距离接触,谁知这竟勾出了久藏其内心深处的国画的“瘾”来。王豫明主要画人物和花鸟,偶作山水,他的人物画扑拙惬意,生动传神,别有情趣;他的花鸟画奔放野逸,八面来风,意味悠长,这些颇有自家“面貌”画作,尤其他近年来的瓷绘作品更是得到了很多名家的赞许。在王豫明看来,景德镇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山清水秀,写字画画,呼朋唤友,不亦乐乎。

  说起王豫明的摄影,从他的获奖履历以及拍摄对象来说,在整个儿中国艺术界都颇有口碑。比如,2005年他获得韩国东江国际摄影节“最佳国外摄影师奖”;担任《边缘艺术》、《艺术跟踪》、《中国收藏家俱乐部》、《美术天地》等多家杂志首席摄影;近年来他被石虎、林墉、韩美林、李世南等百余位艺术家邀请拍摄编制音乐视频。

  看王豫明主持的微信公众号《意外视听》里的摄影,有着非常感性的基调,许多时候还透露出些许神秘的气质,比如《呓语》,《慌神的都市》,《早晚》等等。在《留言》里他说:把一种叙述归结为自言自语时,这个世界会变得真切起来。

  最早认识王豫明,也是因为摄影。2011年,先是我被杂志社派去联系王豫明,请他来公司给大家做一个关于摄影的讲座,后来,是请他为我们杂志的一个策划选题掌镜,拍摄一组“色釉九家”的人物照;再后来,我们在一家卖釉的小店里不期而遇……

  那次摄影的讲座,他放的幻灯片里有大量的黑白牡丹图片,有一幅风吹雨打后烂红零落成泥,有拟人的悲怆和移情的想象,印象深刻。

  “你想象不到,我原来学的是统计学。”

  “我在工厂做的是第一个工作是钳工。”

  “80年代我天天写诗,我们自己油印诗刊。”

  “年轻的时候我长得可帅了,当然,现在也帅,是不是?哈哈……”

  王豫明就是这样,无论写诗、摄影还是画陶瓷,他都一贯带着玩儿的心态,而且,还要玩儿得尽兴,老了,也还要任性。

  其实,仔细观察,有时候他笑话里的认真劲儿,或者他一本正经时候兴许只是随口说说,这些混合的气息让人并不那么容易分清。就好像,在我看来,他镜头和笔下的牡丹,明明雍容华贵,却冷艳悲情,而迎霜傲雪的梅花里,却总有几许红尘的妩媚和暖意。

  但也有毫无疑问的地方,比如他说:“你得习惯我的自恋。哈哈……”

作者:程丽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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