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秋天，尹默在年近六旬之时来到北京恭王府的中国艺术研究院，进入陈绶祥主持的“第二届中国画名家班”。整整一年，尹默忘我地沉浸在细腻精微的花鸟世界之中，在这方施朱布白的纯净天地里继续着他的勤奋之旅。名家班里数他最大——他的年龄甚至比许多老师都大，成了真正的大师兄。尹默从上学的时候开始就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学友之间的对比、切磋，陈绶祥先生的点拨、启语，周围的一切促使他不断去思考，思考之下，他感到了不足和差距。更重要的是，住进恭王府以后，这种浓重的学术和文化氛围深深感染了他。以他的年龄和阅历，尹默悟到，传统文化是中国画的灵魂与底蕴，缺少了这一根基，中国画就会失去原有的生机与活力。

　　随着思考的深入和眼界的拓宽，尹默更明白了当代中国画家肩上所承担的使命，他觉得自己更通透了。慎思明辨的尹默开始了画里画外多方面的勤苦锤炼。听课、背书、篆印、练字、作诗、吊古、写生、拜师、交友……

　　尹默与同学、师友们在这些活动中，不断咀嚼品味中国文化的精神，渐渐悟出了人生艺事的理趣生机。他进一步明确了自己对画创作中的审美定位和师学取向，以个人的品性、趣味和原有功底，尹默近取齐白石、吴昌硕之清新洒脱，上借金冬心之质朴雅致，也不避讳华新罗山人之清丽俊秀和郑板桥之通俗本真，他以文情作陶养，融万趣于笔端；锤炼笔墨，妙哉词章；营图布势，精审造型。一年来尹默就这样亲理守砚田，挥毫不辍；莳花逗鸟，涵泳精神。在这样的千陶万冶之下，他的气质修养更趋深微，其艺道亦日见精进。展玩他的新作，一阵清新之气顿然扑面而来，令人心神为之一爽，内心暗叹“不愧老学翁”。

　　勤于绘事的同时，尹默也在品味着多彩的人生，提升着自己的人格，他的人和他的画开始融为一体：花得态度，鸟显高蹈；冰梅傲放，见其风骨；牡丹饱绽，见其胸襟；修竹猗猗，见其逸气；桃花灼灼，见其生机；红荷白莲，无非正直清通之象；枇杷葫芦，皆是世情不隐之心。了悟了画理诗情，尹默于笔精墨妙之外深得人生情韵，绘事日趋于平和中正的高妙境界。

　　春秋代序，四时往复。匆匆一载，又将远行，天地之间，人永远是匆匆的过客，红尘来去，易逝的是浮生，不灭的是精神，尹默再次启程，开始了新一轮的神游，他委心山川之外，潜迹花鸟之中，用百倍的热情去寻觅造化的节奏韵律。他还要留心翰墨，研磨文章，以生命为笔，学养为墨，在生活的大纸上着意挥洒，写下气壮山河的人生长卷。尹默的心间再次响起石涛和尚的话语：夫画，天地变通之大法也，山川形式之精英也，古今造物之陶冶也，阴阳气度之流行也，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陶泳乎我也……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作者：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