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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都行

  著名国画家刘文西在看了戴希斌的作品后,颇有感触地说:『戴希斌副院长是我非常好的朋友,听说他最近几年在瓷缸上画黄土地,这在世界上也是第一次,所以我听了很兴奋,他的作品效果非常好,用笔构图很厚。这是一个长期笔墨提炼,然后到了一定的高度,所以放在瓷缸上看起来很舒服,而且他画的很有气势,通过艺术概括、艺术加工,放在这么大的景德镇的瓷缸上,这确实是首创,这个作品也是非常成功的。』
  中国被称为CHINA,CHINA就是昌南,景德镇在昌江之南,简称昌南,被译音为CHINA。这里自古瓷业兴盛,到宋真宗时,因『天下咸称景德镇压瓷器』,使用景德年号为镇,一直延用至今,明清时期,景德镇已发展成为世界上的瓷都,誉满中华,名扬四海。
  我喜欢瓷器是和美术专业分不开的。陶瓷承载了中华五千年的发展史,不仅是人类劳动生活的实用器,同时也具有审美功能,陶瓷艺术亦成为中国美术史、世界美术史上重要的一章。我从事中国画专业,陶瓷器的造型、纹饰、工艺等都值得学习、研究、借鉴。今天,我们继承民族文化传统,入古出新,仍然是一个永恒的课题。
  十月中旬,秋高气爽,应景德镇陶瓷学院执教的汤正庚先生的邀请,我和夫人并请吴佑国先生和夫人一起结伴而行。此行主要目的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想学点东西,认真地进行一次艺术实践—在陶瓷器上作画。
  为赶上景德镇举办的国际陶瓷博览会,我们快马加鞭,但十月十八日到达时,有些馆已经开始撤展,我们只能是走马观花,领略大会的风采。重点看了精品展和少数古代瓷器的作品,虽然抱有遗憾,但很快又掉进了瓷器的海洋。我们陆续参观了陶瓷博物馆、陶瓷研究所、古窑(指乾隆窑址)、湖田窑、明清建筑、陶瓷大厦以及国际陶瓷文化交流中心、私人作坊,可谓琳琅满目、美不胜收。这里的街道路牌、校牌、饭店、酒楼的顶灯、墙饰、住宅的墙壁地面……都有瓷器的装饰,感人至深。浸润在艺术的海洋,触摸着历史的脉搏,我要提起画笔,用当代人的理念,留下新的陶瓷作品。
  用了两天时间,我们终于找到了能够生产大型泥胚的特艺瓷庄,我和鉴定专家杨子真先生商量,既然要画,就要按最大尺寸画,以展古都长安人的精神风貌。于是我选择了嘉靖御窑大缸的尺寸,然后再放大六公分。
  十月二十日上午八点我和吴佑国以及阿汤小两口由当地的专家带领,一同前往凤凰山长征瓷厂特艺瓷庄。老板余解稳先生已经给我们准备好缸胚和釉料,支起底座,找来竹凳、画盘等工具,我挑选了清三代乾隆大缸纹饰,大缸口沿上用琴、棋、书、画、文房四宝图案,缸体上边用如意云纹、蕉叶纹、宝相花纹,中间能通体由我画釉下彩山水画。我抑制着自己兴奋的情绪,开始心气平和地执笔作画,由紧到松,全身心地进入山石、松云飞瀑之中,钴料在中锋用笔的过程中直渗入泥坯,行笔涩而滞、顿而畅;叠加有度,浓淡分明,行笔中体会,体会中行笔,渐入佳境。到了正午时分,画不到三分之一时,我已经是满身粉尘,一副劳作相。
  画到下午快结束时,刚刚落款『福山有居……』,身边来了参观瓷庄的老外,转来转去,翻译靠近我说:『先生,这画缸卖不卖?』我回头上下打量,干脆回答:『对不起,不卖』。翻译说:『能不能考虑下,这位德国朋友看上了。』我执拗地回答:『留着自己玩,不卖!』翻译断续说……我玩笑地举起双手,十万,要不要?旁边的吴老师更风趣地说:『十万括弧美金!』众人哄堂大笑,友人知道我是执意不卖了,我站起来礼貌地向他们解释,表示理解和歉意。当了解到我们是不远千里从西安专程来作瓷画的,友人会心而彬彬有礼地祝福我们此行成功。
  第二天画瓷缸前,我打电话征求子真意见,我画一个四开光的图式如何,他告诉我:『正要提醒先生,一定要画一个四开光的,这样两件不重复,都是独一无二』。我想不是独一无二,是想采用不同的传统形式和现代绘画语言相结合,看看会产生什么样的视觉效果。
  第二个缸画起来,行笔稍显轻松,用笔的感觉得以发挥,节奏感掌握自如,竟然得意忘形地哼起了陕北民歌。这时突然萌发了画黄天厚土的意念,在四开光中我画上了秦岭溪水、巍巍太白、西岳华山之后,我陷入了深思,画不画陕北高原?能不能入瓷画?北方的特质,五千年文化的发祥地,为什么不能留在瓷画上?又一想,又不是卖的,我画的,当然我说了算。当我定过神来,已经确定把我熟悉的榆林、麻黄梁,画上最后一块开光画面。回到宾馆歇息下来,浑身乏力,倒头就睡了。
  十月二十三日,阿汤小两口带我们去景德镇老鸭滩瓷板一条街,寻找大尺寸的瓷板作坊,巷子深处果真有一家能烧特大尺寸瓷板的作坊,老板刘日初骄傲地告诉我们:『在景德镇,我是唯一能做三米二以下各种规格的厂家,是景德镇第一,当然也就是世界第一了。』我量力而行,开始选择了一幅四尺的瓷板,画了一横幅青花釉下彩《中华魂》,这是我前些年赴人文初祖轩辕黄帝陵参加清明公祭归来的一幅作品。变体用在瓷板画上,表达了我们的民族精神中国心。
  我没有画过青花釉中彩,刘老板说:『不妨试试,是另一种感觉。』那我一定要画!为慎重起见,我请刘老板拿给我一块斗方泥板喷上底釉,我画小幅《科隆教堂》,有点,有按,大胆复笔,甚至拿釉料向上挥洒大小笔点,以求试验。
  画得高兴,佑国让我给他画一幅《黄土高坡》,而他又回赠给我一幅《春色牡丹》。阿汤问我明天还画不画了,累了,明天起来再说。
  第二天,风大雨小,有点阴冷,夫人居然感冒了!大家说:『干活休息。听你的。』瓷板画没有画大幅的不尽意,『拜托各位,再辛苦一天。』带着干粮,便直奔老鸭滩。
  我选了一张一米八三高的瓷板,因篇幅太大,不能进屋,只好在过道里作画,请工人喷上底釉,我便站在凳子上开始绘制了,几个小下来,腿都发硬了,差点摔倒,幸亏被人拉住,没有酿成大祸。佑国和阿汤在屋里桌子上静静地绘制,我在外面上上下下,当这幅山水画完成时,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刘老板跟我和佑国商量『你们给我留幅作品,材料费全免』。我提神为刘老板画了一副斗方《秦岭山居图》,后来在佑国的数码相机中看到,当时,我是一脸的疲惫不堪。该休息一下了,夫人的感冒越来越重,我陪伴左右,哪里也去不成了。
  青花大缸出窑了,一切顺利,圆满成功,窑主余老板催我们去一睹风采。大缸周身还有余热,青三代、乾隆青花发色、底色泛鸭蛋青,雅气中透出福贵祥和。余老板立即将米尺拿来,直径八十六公分,东、南、西、北四面复核,八六!八六!八六!余老板笑着用景德镇口音喊道,『吉祥数字、吉祥数字』,周围已经拥满了人,有拉坯的、有描图的、有当地请来的画工、有烧窑的师傅、有当地的朋友、有隔壁两邻的好事者……余老板用手掌敲着润如玉色的大缸,面色赤红满意地说:『这大缸叫天字大缸,形象莲蓬,里面有甜子,谐音天字大缸,明代官窑下面有一个「天」字的。我烧这大缸,捏了一把汗,烧不好我丢不起这人,这不是我余老板个人的事,我是丢不起景德镇的人,丢不起千年瓷都的美名。烧不好,也对不起画家们的『长安精神』。这时窑场里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当我们回到西安一周后,电话里传来了老鸭滩老板的声音:『一米八大瓷板烧得非常成功!』

希斌二零零五年十二月于汉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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