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苗子先生是个很快乐的人，很少会见到他气愤、发怒或者难过。相反，笑声倒是一个鲜明标志。谈话，打电话，说到高兴处，他的笑声远比别人要高要响要清脆，有着极大的感染力。

　　熟悉黄苗子的人，都赞叹和欣赏他在逆境中表现出来的那种达观和幽默。表面上看，也许是一种随遇而安，但实际上，他是用他的方式把握自己的生命。

　　最大的痛苦是没有书读。他说，只要有书看，不管是什么类型的书，他就不会感到寂寞、孤独、痛苦。

　　从50年代起，他开始系统研究中国美术史。那时，他的全部业余时间，都用在阅读古书上。后来被发配到北大荒，这个工作一时中断。印年代初回到北京，他被安排在美术出版社的资料室管理资料，这便无形之中为他提供了一个沉漏古书的机会。他不间歇地把数以千计的古书中有关中国美术以及相关文化的片段一一抄录下来，共几万张之多。

　　如今只剩下的几千张卡片，已足以令人惊叹。近百万字，整理得有条有理。翻阅它们，犹如漫步在中国古代文化长廊，琳琅满目，意趣横生。

　　作为书法家的他，卡片本身就是艺术品。这些年硬笔书法成了热门，而我看，30多年前黄苗子的读书卡片，称得上硬笔书法的精品。工工整整的正楷，显出他读书时从容不迫的沉稳心境;龙飞凤舞的行草，显出他与古代文人心有灵犀产生共鸣时的兴奋。

　　漫溢出浓浓文化精神的“读书抄”，记录下黄苗子的阅读感受，也串起了他的生活。

　　(文章来源于《寻根》2001年第3期)

作者：李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