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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武绘画创作三题

  袁武先生是一位处理画面黑、白、灰“视觉交响”效果的高手,仅以他的《老子出关》和《羲之爱鹅》中的“灰调子”为例,即可见出他的匠心独运之高妙--画作中,有以泼墨法表现的大块的“灰调子”,如《老子出关》中的天上的云,《羲之爱鹅》中的芭蕉;也有以淡墨通过一笔一笔的勾勒构成的“灰调子”,如《老子出关》中的草地和《羲之爱鹅》中鹅的羽毛构成的银灰团块,于是,画面细碎与整体互相辉映,黑、白、灰互相交响,遂令观者感到意味无穷,美不胜收。

  袁武的《邀月图》、《板桥小像》,有异曲同工之妙。《邀月图》,是视觉的诗,是笔墨“谱”出来的歌。月色朦胧下,就连树丛中的那一笔笔细碎的枝杈,也像是通幅作品主施律上跳跃的音符。表面看,袁武那放逸的画面,其实全都内隐着他精细的心机。所以,袁武的艺术,尽管给我们的感觉是轻松、自然且放逸的,但那确实可以说是不媚俗,不欺世的实实在在的上乘佳品。他的《板桥小像》,线条犹如刀刻,充分发挥了“毛锥子”在宣纸上所能产生的美感,充分反映了工具性能所能够表达出来的肌理效果,此作人物头部下笔稳、准、狠,但线条多情,动人心弦,行笔微妙的提按顿挫,极为耐得住琢磨,令人越品嘬、咀嚼,越有味道,而板桥的大氅,湿笔浓墨泼绘,恣肆放达,形成了一种特殊的舒心通络的美感。

  不过,技术性手段的表达,对袁武来说,并不是最终的目的。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袁武的《大江东去》。这幅作品,以苏轼赤壁怀古为题材,画家所以然没有通过“讲故事”来表现苏轼赤壁怀古时的心情,但画面中苏轼的神情、心性,却一览无余--当然,画家袁武着意要表现的却又绝对不是苏轼一览无余的神情心性。他向我们表达的是促使画面上的苏轼的神情心性赖以形成的那种文化精神,而苏轼本人身世中的诸多的人生故事,是作为潜台词隐而隐而不显的。于是,当我们看到袁武的苏轼赤壁怀古的那一瞬间,就在我们还来不及回顾苏轼的人生际遇之时,浓缩在袁武画面中的导致苏轼此刻神情心性赖以形成的那种中国文化精神,就会扑面而来--我们虽然表面上是在看袁武画的苏轼赤壁怀古,但是在实质上,我们却是在真真实实地感受着由画面传递过来的中国文化中的一种特定的文化精神。

  总之,在袁武的绘画生涯中,他时时笔锋一转,将生活的艰辛化为世间的温情,让人在沉重之后体会到轻松。《易安小像》、《寒江独钓》、《一醉万事休》等作品,便是他的温情浇灌的美花--他的这样的画,往往能够成为我们人生旅途艰难跋涉中的一盏温暖的明灯--看袁武这样的作品,用百感交集来描述似乎是不适宜的,因为他的这样的画,能使你在不知不觉的一瞬间,感受到自我在与他的画中境界合一时,被无形升华。

  也许正是由于上述原因,许多人自从看了袁武的画以后,只要是他的画,都不愿错过再次仔细观看、研究的机会。

  作为部队画家,袁武是一位有着英雄主义情结的画家,他的《垓下歌》、《秦始皇》、《观沧海》,或令人观之情绪激昂、或壮怀激烈。概而言之,他的画能使你在欣赏时胸怀顿时洞达,壮阔开来,这就是他的以历史为题材的这些恢弘大作的特殊的魅力。

  看袁武的画,我们总是惊讶于画家在表达人物精神境界方面的能力甚过惊讶于他高超的表现技巧(当然,袁武的表现技巧也是第一流的),他的《垓下歌》,便是画家的感悟英雄人物精神境界的里程碑。

  袁武是位阅读经典文本的高手,通过他的《垓下歌》,使我们发现,原来“垓下英雄”是可以这么理解的!看他的画,让我不禁感慨:是历史的分量还是形相的力量让我们面对作品激动得难以呼吸?在这里,没有利剑划开粉颈之后经摇摇欲坠了的虞姬的身躯,也丝毫没有“血”的意象,我们看到的是项羽含泪瞪着前方的太阳一样光亮的眼睛。而前方,是信义的失守和身后浩气的永在。在战场上,在敌军重重围困的中心(垓下),袁武以孩童的敏感,通过对英雄的审视,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崭新的视角。袁武深知,我们心中的正义感需要一个释放的舞台。

  关于“垓下别姬”,以往,许多人都把目光投向虞姬“刎别”项羽。其实,关于虞姬,《项羽本纪》说得极为简单:“有美人名虞,常幸从。”但中国人似乎特别喜欢“垓下别姬”的生动性。清朝诗人何浦《虞美人》说:“遗恨江东应未消,芳魂零乱任风飘。八千子弟同归汉,不负军恩是楚腰(虞姬)。”认为八千楚军被迫投降刘邦,没有一个人像虞姬那样的坚贞,这是典型的中国文人情怀。而近代的张爱玲,则以她女性特殊的细腻这样说:“虞姬微笑,她很迅速地把小刀抽出了鞘,只一刺,就深深地刺进了她的胸膛。项羽冲过去,托住她的腰,她的手还紧紧抓着那镶金的刀柄,项羽俯下他的含泪的火一般光明的大眼睛,紧紧瞅着她。”这是典型的小资女人的近代情怀。此外,在京戏中,虞姬则多了些许慷慨:“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义气尽,贱妾何聊生。”这是近代流行文化中的一种观念的变现。于是,就是在这样的语境中,我们看到在袁武笔下,令人怀念的虞姬变得不重要了,画家要歌颂的也不是作为失败的英雄的慷慨悲歌了,而是项羽这位顶天立地的英雄所看到的那股消散在天地间的没有敌过泼皮无赖的正气,这就是袁武没有描写令人心动的项羽与虞姬的感人爱情的深意所在。

  有人说,袁武的《垓下歌》,表现手法是转译西方表现主义手法的产物,也许,这样说有一定道理,因为在袁武《垓下歌》的“表现主义”手法中,蕴涵着明显的经过“表现”改写的“写实”因素,这就使得袁武那在本质上主要来源于中国古典“意象思维”方式的造型手法(例如来源于明代陈老莲的夸张式的表现手法),具有了现代气息。法国哲学大师、“解构”之父雅克·德里达2001年来中国演讲时说:“中国的变化,在某种意义上是中国文化的某部分的西方化,但最重要的是角色的扮演。这并不只是狭隘的政治家们考虑的问题,也是一个哲学问题。” 德里达此语应当有一定道理。但是,袁武《垓下歌》造型手法中内蕴的文化义理,却说明了中国画家对西方文化的利用,实际上早就已经是一种立足中国文化本体的文化的转译了--这是我们前述袁武画作中具有现代思维属性的“智性”因素的具体体现之一。袁武的意义由此也可见其一斑。同时,这也就说明,袁武是对当代中国画所做的强有力的贡献者之一。

  总之,在袁武的作品中,视觉语言是以夹带饱满精神气息而具有特殊穿透力的,这表明,他的一系列作品,无不是在“立象以尽意”的意义上完成其“意象思维”的现代变现。

  袁武非常注重写生。看袁武的那些生动的写生,我们相信,他一定是像虔诚的信徒对待上帝一样,敬畏着他所画的对象,他对他(它)们敬若神明,同时,他也同样诚实地对待着他的艺术劳动,因为,只有如此,这些画才能令我们印象如此深刻,令我们如此感动。

  袁武的画,得益于二十多年的扎实的学院教学内容的研习和训练,其中,自然包含着徐、蒋体系的内涵和近现代西方绘画中的“表现主义”及其“构成主义”因素。但他的画却绝对又是与中国绘画文化传统有着密切的“家族相似性”的。至少,他的《迎阿訇》,在“章法”、“气韵”与“体势”上,与中国经典山水画中的“龙脉”精神及其“积聚”法式等等是一脉相通的。

  但以上这些,还不是袁武绘画最令我们感佩的地方。袁武绘画最我们钦佩的地方,是能够根据绘画主题的需要,把多元表现手法熔于一炉。譬如,他的《抗联组画》,虽然是革命历史题材的作品,但却是用蕴涵了“自然主义”与“表现主义”的“现实主义”的方法创作出的力作。所以,此作视角、手法虽然并不独特(当然,也不需要独特。袁武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写实再现和不违真实的表现),但在我们看来,袁武之所以用这样的方法来画他的这幅作品,这是因为惟独以“自然主义”的真实再现,才能够以“视觉的真实”而触动我们的心灵,令我们心潮澎湃,令我们心灵得以震撼;而同时,也因为袁武能够以“不违真实的”来表现他的画面,所以才能真实表达出自然环境与生存环境的极端恶劣及其抗联战士没有希望的坚持背后的民族精神。

  这就是说,正是《抗联组画》显现出的特定的的风格手法,才表现出抗联战士护卫的是坚定的决心和不移的信念。所以,只有在“自然主义”再现前提下的“现实主义”式的“表现”,才能够令人信服地塑造出在难以想象的极端严酷环境中生存得犹如冰雕雪塑般刚毅英烈的抗联勇士群像,才能够在这样的“表现”中,使画面充满了悲剧般的崇高力量,才能令我们观之,情绪长久地激动不已。

  在袁武的这一类作品中,他没有炫耀技巧,也没有用哗众取宠的夸张变形手法。在艺术语言表达方式上,他使用的主要是立足于“现实主义”的旧式手法。但问题的关键是,袁武在这样的“现实主义”旧式手法中,不动声色地融入了“自然主义”的真实再现与表现主观感受的“表现主义”--把“自然主义”的真实再现,与以表现主观感受为出发点的“表现主义”手法兑入具有“现实主义”意味的“旧式手法”,这却是一种综合既有艺术表现手法的“旧词新用”的方法--所以,可以说这是现代“语言学转向”意义上的立基于现代图像学思维成果基础上的“现代语用”。故尔,其体现在袁武作品中的创作思维过程中的智性因素,是不可等闲视之的。

  的确,袁武通常是以“旧词新用”的方式完成艺术之“善”在欣赏者心灵中的心理转换的。当然,这样的“心理转换”,却是审美接受者在看了他的作品之后,在持久的回味中完成的。所以,只有“真实”,才能够使读者面对《抗联组画》,会觉得可信,欣赏者才能够通过画面深深沉浸于画中的人物的命运之中,并令自己的思想情感与画中的人物融为一体。于是,我们也即因此能够看到,虽然袁武是以内蕴了“自然主义”与“表现主义”因素的“现实主义”手法来画他的《抗联组画》的,但最终,袁武还是按照《抗联组画》这幅作品“天然”存在的样子,以直觉的方式把握住这个题材的“形象”的结构的。事实上,类似《抗联组画》这样是画,只能是在无所谓风格、无所谓探索、无所谓精神旨归的创作过程中完成的--为什么会是这样?因为,袁武的长期修炼,他的多方面的涵养,已经化为素养和气质,形成基本的本能,于是,在无意识状态,他的血液中也会流淌着不知不觉中积淀下来并结晶而成的具有文化信号属性的密码。而这些密码一旦被激情触发,便会形成难以预料的思想火花,照亮对画家而言的已然存在于现实时空的眼前似乎朦胧可见的画面。

  综上所述,袁武的《抗联组画》,可以看作是对民族精神的另一种凝视。画面上的场景和人物,当然是袁武“虚构”的,但艺术形象却无疑是真实的。从他的画面的“虚构”的形象中,我们可以看到,他非常迫切地渴望向欣赏者说出一句话:他们虽然看不到胜利,但是他们的坚持是一种可歌可泣的最真实不过的精神。于是,也就是在这个意义上,袁武的作品同时向我们表明,这样的“虚构”,有时往往比“真实”还要“真实”。这就是袁武得到画坛内外一致推崇的主要原因。

  一言以蔽之,袁武的画,是不需要有声语言和文字语言辅助言说的,除去类似《抗联组画》这样的画,《凉山布托人》这样的风情画,同样是袁武的极为动人心弦之作。请看此画的造型,其手法的高超,清末、民国的画家是不可能望其项背的。再请看画幅中的笔墨,其肌理的美感,又是多么地动人心魄。所以,看着这样的画,我们相信,中国画新传统的曙光就在眼前。

  总之,看着袁武的画,我们会由衷相信,当代中国画的崭新传统,必定会在袁武这一代画家手中走向完型。

作者:傅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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