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闲下来，坐在办公室里，眼睛凝视着白白的墙壁，忽然眼前浮现出钟曦的形象，像版画一样，刚好钟曦是版画家，真是奇怪，于是就顺着这个外在的提示，写点关于钟曦的印象。

　　钟曦怎么能作版画家?版画是很限制人的，媒材限制人，印制的方式限制人，版痕也就是所谓的刻画制版也限制人。而钟曦显然是一个生命不愿意受到更多外在限制的人。这是我当初的第一感觉。因为钟曦长相清俊潇洒，英气抑制不住外溢出来，不开玩笑，他的长相本身就非常有才气，“怎么会是这么个长法，太有才了。”钟曦的张相利，确实给人一种鹤的感觉。不鸣则已，鸣则不凡。

　　跟钟曦有过一次放开心怀的畅谈，一两个小时，两个人全神贯注，言语中和眼神里都不沾世间的俗气。这并不是画家或者艺术家独有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哲学家、文学家或者学者能够独占的。必须将所有的专业特征化为人文精神的人，才能呈现出这样的神态和光彩。看来钟曦的内在转化功夫确实不错，于是，身上、神态和言语中才能有如此不俗的呈现。

　　专业给人以社会身份的认定，而人文精神，则无偶唯独的带给人精神的“身份”。这一点甚至相当有学养的人，可能也都未必深切地体味过。

　　文科的学者，我指的是人文学科，包括哲学、宗教、艺术、文学、史学之类，经常因为自己的学科功夫，让人身不由己地生出敬重之感，但其实那都是把专业知识、技能，可以再深一点说，包括逻辑(还有非逻辑的逻辑，超逻辑的逻辑)以及思想等，都化为人文的精神，才能给人以诱人的感觉，跟他谈话才有提神、充气的效用，如果只有专业的本领，火候还远未达到，还得继续熔炼。

　　说实在的，我不太懂版画这种专业，没有资格评价钟曦的作品，不过从他身上体现出来的这种人文的劲儿和天赋的、透过长相外溢出的才气，我猜想无论是他的什么作品，都应该是充满个性、活性和创造性的。版画专业既不能限制他的发挥，同时还可以因为对这种专业锤炼的炉火纯青而发为人文底蕴深厚的自由精神。

　　历史上的孔老夫子是个伦理教育家，老子是个深邃的思想家，佛陀是个出世的教主，他们的感人之处和给予后世的启迪之最重要的，原本不在伦理教育理念、深刻的思想观念本身和出世间的教义，而在于他们身上所体现出的浓重的人文的味道，简单点说，就是人味——真实无妄的人味、清高俊雅的人味、不落俗套的人味、通过个体的感受所展现的人类共同追求的向神而不离人的美妙的人间烟火的味道。他们早已把专业化掉，化在了生命的进程中，化在了日常行为里。

　　文化，就是为文所化，化之一字，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征，化比神高，所以才说出神入化，走出神的境遇，才能进入化境，融入天地大化之中，从而也就“化成万物”了。

　　钟曦所化已经不浅，当他借助版画而又化掉版画的时候，就会更加招人喜爱，可能有很多跟我一样的朋友，都期待着他在这个方向上的不断升进。而在我，可能更有这种期盼和期待。

　　深圳大学人文学者王立新

作者：钟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