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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若有情天亦老

  2005年,我帮方力钧、王音、萧昱、杨茂源的联展编辑《线索》,这不是一本展览图录,也不是艺术评论集,我们做了一个尝试,不对具体的作品甚至创作思路做具体的整理和分析,而是把艺术创作和生活轨迹当做一个完整的线索来梳理,事实上如果把人当成一个完整的生命体,发生在一个生命中的所有事情当然是有其内在的完整性的。如果再把焦距调得长一些,与之相关的人和事范围更广了,国际时局,国家动荡,一个电视剧的火爆,麦当劳进京,股市的涨幅等等,对应出一种外在的完整逻辑。我们在排版时把书页分为两栏,外在的线索作为一个强大而连续的实景排列在书的左栏,右栏是同时间里他们几个人的个体经历与之对应,但排版之后发现在这个强大的实景中他们的个人经历基本上是时隐时现的。这个效果本不是刻意为之,本来以为他们的个人经历能够与那个背景线索在容量上大致对应,社会变迁中的种种具体事件当然数量庞大,我们自然要经过一番筛选,只留下能唤起某种共同回忆的、或对人的生活有影响但可能由于细碎而淡忘的部分。在他们所叙述的个人经历和背景的对应中,很清晰地看出每个人的记忆都有非常不同的选择性,即使是共同经历的事情,在每个人的记忆中留下的也是很不一样的印记。这让我想到方力钧的作品中时常出现的一个主题:记忆与失忆。

  这个主题可能是方力钧作品里的几个主题之一,其实对于他来说,最大的主题大概是寻找人在历史中、在社会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这也是一个寻找意义的过程。这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个人的生活记忆,但个人的记忆毕竟是有限的,而且即使要获得对自己记忆 的有深度的理解,也是需要坐标系的,这个坐标系有很大一部分来自历史记忆,于是历史书,尤其是这百年来的历史书成了方力钧最经常的读物。

  方力钧一开始的作品好像都是从涉县写生来的,后来他把自己生活体验里的一些元素和涉县写生中他捕捉的信息建立了一种关系,用涉县和自己的生活经验变换出一种通顺的表达形式,形成了他后来极具冲击力的一系列作品。生活的变化,作品成功,很容易让人夸大自己的特殊性,任何个人放在不同规模的参照系中,他的自我解释都会有不同的方向和性质,获得功名的过程会使参照系发生变化,有的参照系会变小,有人会把参照系变大,对于方力钧来说“获得功名的过程,同时是警示的一个过程”。他的功名曾经引出很多歧义,来自西方的评价和来自自己人的评价之间有很大的出入,我本来不敢确定他是否愿意直接面对这样的歧义,在一次访谈里,他直接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他“更多的是喜欢内部的解释,无论怎样的解释,都是由真实的生活和历史造成的”。这种他所能触摸得到真实感似乎是他的创作最根本的动力,所以对他来说,获得功名的过程也是坚定立场的过程,因为“从人的真实本分出发,事情会变得通顺,无论在多大的圈子里谈艺术,最本分的立场才是真正不可替代的”。

  在他有了名气资本后,他开始一笔一划地推进他的主题。他画了那么多人在水中的状态,又画了那么多人在云上的日子,后来在他的画面上又出现了飞行的人,慢慢地有鸟、蜜蜂、苍蝇加入到这个飞行的阵营中,万物都义无反顾地超着一个遥远的、目所不能及的地方飞行着……

  大概是由于方力钧要从自己的经验中去领悟一种适应更多人的渴望,不仅在画面上的形象符号比来自涉县的资源更复杂了,似乎取自多种不同的来源,而且他放大了时间的尺度,化解了他原来画面上那种相对静态的构图,使画面变得越来越动态,但这不是指物理意义上的动态,而是时间的流变。时间的被引入画面有些是在构图中使用中国卷轴的策略完成的,卷轴有一个慢慢展开的观看过程,方力钧采用了巨大尺寸使画面可以从一端向另一端一步步延展变化,尤其是巨大的画幅上他用非常精细的局部造成一种巨大反差,所以站得远一点看到的完整画面与站在画面跟前一步一步的浏览,是两种很不一样的观看效果。

  这种动态也体现在作品与作品之间的关系上,他的单个作品大多并不封闭,每件作品中都有某些元素或问题被带到后续的作品中进一步变化演进,或者被带到另一种材料和形式中重新分析解读,雕塑装置、水墨人像是他近期大量使用的新材料,其实材料本身并不说明什么,不同的材料应该是他选取的叙述角度的变化,同样是时间概念的引入,在雕塑装置上它的角度会更直接,他会在一个序列里,把人从胚胎状态一直到老,一个一个地排列再出来,这个作品之直率,使它的更多效果可能不是让人感动,而似乎是让人不经意间忽然站在了一面镜子前,欲看不忍、欲罢不能。

  方力钧开始使用各种不同类型的材料和形式,把更多重的参照带入作品,使他获得了更多观看问题的角度,来理解人与世界的关系,或人的处境之真相,但真相在哪里?越是深入话题,答案越是晦暗。所以在这一系列作品中可以发现,他发展出一种充满矛盾的语言来描述这个话题,以前“暧昧”是可以用来描述他的画面的,现在他似乎在那个暧昧的空间里使用了一个“望远镜”,于是画面效果变得更加令人不安,其中的人像或悬浮于云上,或漂浮于水中,或居于群山之间,或驾鹤远航,都有身不知何处的的幸福安宁,给人的印象是画中的人都是在那一瞬间的状态,他的处境是处于安宁中或危险中,是无处落脚还是安居乐业,人的能耐和愿望之间究竟有怎样的距离,并不容易确定,或者说画面提供的根本就是这巨大的矛盾。而那些显然是精心构造的云彩、群山、天空都绝不会让人误解为风景,那么它是历史?是处境?是梦幻?是愿望?无论是什么似乎都不能符合画面带动出的心理感触,这种感触与一种柔软的巨大悲悯相呼应,与一种超越一时得失的体验相关联。

  商业社会中的艺术有一个很危险的陷阱,就是它能通过商业化把艺术作品的同质化,艺术的个人立场彻底消失在廉价的情感诉求和浮表的另类样式中,迅速变成程式化消遣手段的一种。能够保持艺术原初冲动的艺术家的工作一定是一个长久的过程,所以看一个艺术家的工作线索是非常必要的,如同他的作品要引入参照,保持原初动力的艺术品也相应地能够担当我们的经验中一种参照。

  出处:《方力钧》,湖南美术出版社,2007年9月第1版,第31、32页。

作者:舒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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