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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露:在“新腔旧调”中跟黄宾虹较劲

  赵露位于北京草场地艺术区的工作室,底层空间用于创作材料绘画,楼上用来画水墨并兼做书房、棋室。明人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交。”文人墨客都有些奇特的癖好,譬如米癫拜石,林逋养鹤,赵露则耽于饲龟。硕大的非洲龟在保温箱里缓慢地吐息、移动,龟壳闪着红铜光泽,与画室阒寂的氛围保持一致。著名批评家彭德指出,赵露的油画,画得很随意,一种刻意的随意。他的水墨作品,相比奇奇·史密斯的线描,画得更洒脱耐看,粗糙的纸质对应着粗糙的世界、粗糙的人生和粗糙的理念。依据当代艺术的价值观,赵露的画如果在形式上进一步刷新,在观念上进一步推进,对当代艺术会产生具有穿透力的影响。

赵露在工作室

不会无病呻吟,有了感受才动笔

  南都:你最成熟的作品是持续了9年的“覆膜系列”。这个系列在技法上有什么特殊之处?

  赵露:无论是水墨也好,材料也好,我都是先刷一个底。比如我做材料,就用白色颜料刷一个底,有时候是横向笔触,有时候是竖向笔触。我先看这个底,就像古人观素墙一样。面对一个白底子,我也不知道要画什么。它会给你灵感,你会在那个时候感受你的题材,决定要用的材料。只能看到作品之后,才能知道下一步。作品在完成之前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南都:“覆膜系列”最初的一组是四联画《覆膜系列·大兵》,为什么画战争题材?你怎么去选择绘画的素材?

  赵露:当时连续一两年,先是伊拉克战争,然后是阿富汗战争,每天新闻上轮番播放。我所有的作品都跟生活经历有关。我画《覆膜系列·生命》是因为我的好友生孩子。我当时接近30岁,我好友的孩子都出生了,而我从上学到后来一直单身。别人不光有了家庭,还有个生命,还会叫你干爹,你突然发现自己老了。《覆膜系列·梦境》描绘的是童年缺失的东西,纯洁的、金属的、闪闪发光的东西。我不会无病呻吟,我有了感受才会去动笔。

赵露作品《虚云和尚》

  南都:你在清华美院读研究生时是忻东旺的弟子。导师忻东旺对“覆膜系列”有什么评价?

  赵露:我的导师非常喜欢。因为我不在学校画画,我在外面租了房子。他下午五点来我的工作室,我俩聊天,一直聊到晚上九点多,师母都急了,打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去。这个时候我们才恍然大悟。他也忘我了,我也忘我了。《覆膜系列·大兵》四联画很厚,肌理感很强,有的甚至还用到了砂石。他说,如果三百年前,伦勃朗把油画方面的肌理已经做到极致,连弗洛伊德也不可能超越,那么,你这批画的肌理就是在另一个意义上超越了伦勃朗。当天晚上我彻夜没睡。我知道,我能够通过一辈子的努力稍微有一点自己的感觉就OK了。

师承忻东旺对艺术的态度

  南都:学画的过程里有哪些对你比较重要的人?

  赵露:首先是我在师范念书的时候,原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主任刘亚民老师,他是把我引向当代艺术、材料艺术最重要的一个人。师范学校一年级新生必须画色彩。教室里摆了一堆石膏像、青花瓷、旧皮箱,非常复杂的静物组合,让学生画。我找不着位置,就在门口画。刘老师不教国画班,他是油画系的。但他正好从这边回自己的办公室。他看到我的画,说:“你画得跟别人不一样,不是普通的水粉。”他自己嘟囔,“哎呀,这么好的基础不画油画可惜了。”在他这句话之前,我从来没想过画油画。

  此后,刘老师给了我最纯正的油画教育。他是蔡亮老师的学生,又是85年赵无极大师班的学生。他一直让我退学,要把我介绍到中央美院或西安美院,怕在这个地方耽误了。又给我推荐国外的学校。一个是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一个是德国的杜塞尔多夫艺术学院。如果去巴黎,他可以把我介绍给赵无极老师。我肯定去巴黎呀!他给巴黎的朋友打国际长途,打了四十多分钟,一直在推荐我。我感动得不行。

  南都:后来怎么没去成巴黎呢?

  赵露:我被拒签了,被怀疑有移民倾向。因为上了两年学,为什么不读完本科,大四之后再去法国?或者为什么不早两年,上大学之前就去法国?大二的时候出去,别人会怀疑你想黑在那儿。不去也是好事,后来才有机会认识忻东旺老师。

  南都:你的画和忻东旺老师差别挺大,你觉得自己从忻老师那里继承了什么?

  赵露:我不是像其他的学生去学他的画法,去拍他的颜料盘,去录他画画的过程。我不追求这些表象的东西,我也不学他画面的效果。但我与他是心灵方面的师承。我师承他对艺术的态度和精神,而不是表象和技法。

  因为他每年都要去中央美院给学生上课,他去中央美院也好,去人大也好,都有学生一窝蜂跟着。我只有第一年被迫跟着,其实我内心是拒绝的。后来他发现我拒绝,就不让跟了,让我自己去创作吧。我是一个喜欢寻找自己精神世界的人。

一直就是要跟黄宾虹较劲

赵露作品《出山》

  南都:你一开始是学水墨画的,现在依然还在画水墨。水墨对你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赵露:我一直说我是个“古人”,我喜欢读古文,读古诗,读古代小说,我喜欢画国画,一心想成为一个古代的山水画家。我几乎转了所有最重要的博物馆,但到现在为止,对我震撼最大的一次展览,还是我17岁时候看的黄宾虹先生的大展。10点开门时去,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突然有人拍我的背,跟我说:“先生,我们这里闭馆了。”我才知道自己在展厅里站了一天,连饭都没吃。

  我一直就是要跟黄宾虹较劲。我为什么追求水墨里的浑厚?因为用水性介质画轻灵缥缈意境淡雅,那是材料的特长。但要用水性介质画浑厚,就非常难了。中国艺术上千年的历史,从五代的郭熙、李唐、范宽,再到米氏父子,再到高克恭、龚贤、髡残,再到黄宾虹先生,这是少有的几个能够用水墨画出“浑厚”的。他们都是山水画家,也都会用规则或不规则的点儿,一层层地画出浑厚感。我想,我不能再去画山水了,我也不能再用点,但是我又那么喜欢水墨里的浑厚。怎么办?我找到了我的方式,就是你看到的那一团墨晕,没法用语言形容。这一团也是黄先生的那一团,虽然形式不一样,但我们追求的东西是一样的。

  南都:你到现在依然觉得自己是个传统画家吗?

  赵露:我一直觉得自己是“新腔旧调”,外面的效果是新的,但里面的调子还是旧的。我是个旧人,我要表现的空间,我对留白的喜爱,我追求的格法,都是宋人追求的东西,而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追求的。宋朝人讲究格物,宋徽宗考试的时候有格法的考试,也就是写实。我在琢磨写实和抽象,实体和虚灵之间的关系。我追求的是古人的意境和态度,包括我水墨画里的宁静,也是想传达古代的气息。

  南都:你说的“格物”具体指的是什么?

  赵露:格物是不光画形,还要画神。我在画的时候,觉得不对,就会冲了画,画了冲,直到我觉得神形具完才OK。但我尽量控制自己不去变形,我不像我导师特别喜欢变形。因为一旦变形,就把自我加进去了。

  我是个有信仰的人,我对一切都强调无我和平等。我不允许画中有我的影子。所以我画形的时候尽量忠实于原物。我要告诉观众,你看到的牛也是这个牛,我看到的这个牛也是这个牛。我看到的牛和你看到的牛是一样的,但我通过牛看到了一个世界。

  在所见世界和真实世界之间,覆盖着层层隔膜——表象之膜、理论之膜、情绪之膜、偏见之膜……艺术家赵露说,我们存在于一个“覆膜世界”。

  “覆膜世界”始于2007年,对赵露来说,“覆膜”不是技法,而是世界观,以及由此派生出的一套独特的艺术语言。他的材料绘画,往往在木板上刷出不规则的白底,再在白底上制作极具肌理感的形象:或是旧时衣物,或是新生胎儿,或是童年梦境,而广阔的留白让画面显得格外空灵。

  赵露讲求细节,他让南都记者凑近去看那帧得意之作《覆膜世界·虚云和尚》。果然,远望去的一席墨色僧衣,近看布满炸开的繁密金丝,如同哥窑瓷片上的冰裂。这是他反复琢磨材料特性获取的效果。

  而水墨的“覆膜世界”又是另一番韵致。墨色在宣纸上层层渍拓、冲染,当中的舞者、木马或佛首,如同裹在一团斑斓光晕之中,又仿佛它们才跋涉过一条黑暗的甬道,正要穿过时间那层最轻俏的阻隔破膜而出。

  赵露说自己“新腔旧调”,他对水墨的挚爱和对“浑厚”之境的追求极传统,对材料的敏感和肌理的实验又极当代。这是新一代艺术家身上难能可贵的悖论。最近,他开始往材料绘画里加入玛瑙、钻石、玉石、水晶等天然矿物宝石,矿石的质感与光泽和材料呼应,似乎奠定了他作品的基调:古老、缓慢、昂贵。

  赵露

  1980年出生于山东青岛,2005年毕业于鲁东大学美术学院国画专业,2009年毕业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油画专业,硕士研究生,师从忻东旺教授。2014年入职文化部直属中国艺术研究院,特聘研究员。现居住并工作于北京。作品被多家美术馆、博物馆、基金会收藏。

采写:南都记者黄茜

作者:黄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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