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传》有言：“天地之大德曰生。” “生生之谓易。”宇宙的根本精神就是生命精神，在天地间不断的创造新的生命，是一种永恒接续的精神。本文包含着几个方面的内容：第一方面，通过对生命精神的来源的寻求找到工笔花鸟画创作过程中的哲学和美学依据;第二方面，论述生命精神的内涵，从创作主体出发而来的生命精神的内涵是心物合一，天人合一，实现这一内涵需要艺术家达到心灵的自由，要做到虚静内心，在这个过程中不能忽略技艺的作用，将三者结合起来才能在绘画的创作过程中呈现生命的精神。

　　对于创作者而言，关于生命精神的研究是具有理论和实践上的双重意义。因此，本文的每一个观点背后都伴随着笔者丰富的创作经验和实际的人生体验，试图用丰满和充实的方式表达艺术的观点。

　　一、工笔花鸟画中生命精神的来源

　　1、人生悟道中绘画生命的追寻

　　中国工笔花鸟画是通过对自然界的观照而获得的一种艺术体验，画中的花鸟是自然界中象征自由和情感的两大类生命，通过对这两类生命的艺术描写，体现的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情怀，传达的是一种灵动的生命精神。工笔花鸟画中的生命精神实际上是一种人生的境界，一个画家的人生境界直接关乎到作品中是否有生命精神的存在，徐复观曾说：“老、庄思想当下所成就的人生，实际是艺术的人生，而中国的纯艺术精神，实际系由此一思想系统所导出。”由此顺着道家的宇宙论或可寻找到一种“道的人生观”，在这种人生观中去体认人生的境界，终寻得生命精神的来源。

　　道家所建立的最高概念是“道”，“道”是宇宙存在的根源，可以派生出自然、人类和思想上种种活跃的生命，且这种生命的延续是永恒和运动的。这样的宇宙生命论最终派生出来的人类精神在本源上与道是共存的，这个过程就是一种“体道”，它是达到“道的人生观”的关键。老子的理论是将“道”引向了人生的境界但没有走向艺术，而庄子则将道引向艺术的境界，将体道引向艺术的方式。《庄子·在宥》有言：“说圣人耶，是相于艺也。”在这里，“艺”不是目的，不是对象，是一种通过某种技能或方式体认现实人生所达到的人生状态。在这一体认过程中，从开始就没有一个限定的艺术目的或艺术意图，却在用艺术的方式寻找人生境界时发现艺术创造的源动力，支撑这个源动力的便是艺术的生命精神。它可以不直接作用于具体艺术形式，而是在人生境界的体道中实现影响，将道引入具体的艺术形式中赋予艺术作品灵魂，因此其发展的根据就是生命精神。

　　正是这种人生上的悟道方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工笔绘画的创作方式和表现形式。在绘画中，面对现实对象的轮廓、动态、情状不仅要用流畅匀整的线条和明暗有致的色彩将其表现于纸上，更要用心去发现对象内在的真形，这个真形能否被发现或者最终在作品中呈现何种形式是与一个人的生命精神和人生感悟相关的。我的作品《秋雨润江南》诞生很偶然，却又是必然的。一次我驾车带着妻儿前往上海郊县看望外婆，路过一个鸭棚，水塘里鸭子的嬉戏声伴着乡土间飘渺的草木香，瞬间勾起了我闪烁在岁月里的童年回忆，顺着这份恬淡的喜悦，我嘎然把车停下，在车上找到仅有的一张废纸，提笔勾出了鸭子们嬉闹的情态，在这份嬉闹里也留下了我埋在心里的那份曾经的美好。回家当晚，一股从没有过的激情涌出，凭着记忆与感觉，我一口气画出了近百只姿态各异，生动活泼的鸭子。不是我有多高超的创作能力，而是情感，是印烙在心灵深处难以忘记的儿时情景激发了我的创作灵感，整个创作过程都充满了激情，一笔一色谱出了儿时农村生活的一幕一景。这幅农村题材的工笔花鸟画作品《秋雨润江南》的诞生灵感是偶然的，但对我的生命来说它是必然的。

　　通过这样一种用心动情的创作方式我创作了一系列的作品，如：《暮秋》、《梦回故里》、《清风博秀羽》、《红枫树下谁为伴》、《幽谷空蒙韵独清》、《寥落寒秋多寂寞》以及人物画作品《似火年华》、《冬季的红辣椒》等等，在这些作品当中，我试图把中国工笔画的笔墨蕴于物态意趣和心灵情感的空间中，将生命的体悟融入自然中真实而鲜明的动物和植物中，用艺术的形式表达自己对自然和人生的领悟。在创作中画者经过内心的窥察，即使线条、空间、比例、色彩与物不同，却依旧可以令其飘洒自由地在作品中律动和流淌，伴着绘画者的情感表达着物象的真形和绘画的灵境，才能让作品写象外之意且不失惟妙惟肖。人生悟道所寻求的生命精神是艺术创作的开始，在实践中也决定了艺术形式变化的方向。

　　2、形式入道中绘画精神的升华

　　上面分析了生命精神来源于道家文化且存在着多个层面，有理论的思辨、现实人生的体悟和艺术创造的体验。这几个层面的生命精神互不矛盾，且有着各自的至道方式，但事实上艺术创作的过程给人的启发非常深刻，其中体现的生命精神可以直接从形式上升华到人生和思想上，具体的艺术形式也可以从技上升到道。

　　在庄子看来技和道是密切联系的，在具体的艺术形式中，道不能离开技来讲，艺术作品的存在依附于技术，需要技术来完成具体形式语言的创造，离开了某一类技能那就不存在某一种艺术形式，也就没有了艺术形式中的道，可见我们在艺术中所追求的道是在技中呈现的，所以说艺术品存在于精神的还是现实层面，要看它是否能在技中显现出道来，有道才有生命精神的存在。工笔是一种技艺，但技术本身所达到的仅仅是效用的层面，由技升华至道才能看见画面中的生命精神。

　　工笔花鸟画的工笔画法是非常有难度的一门美术技艺，其作为技艺本身就有很大的研究和发展空间，对这种技艺的突破成为很多作画人的目的，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对技艺的突破存在着极大的现实享受，容易引起研究者停滞于技艺所带来的形式上的重复，无法逾越技术和艺术的鸿沟。要找到工笔花鸟画中的生命精神就要先把心中作画的一切念头和情感从技术上挪散开来，将技术对自身内心的束缚解开，才能在创作中消除物我的对立，在花鸟画中可以说是消除了自然生命和主体生命的对立，终在工笔技艺中寻到精神的乐趣，实现技艺中道的升华和生命精神的呈现。

　　在长期的工笔画的创作中，我尝试了很多题材，有人物、有动物、有植物等，这些题材既有空间上天南地北的不同，又有时间上春夏秋冬的变化。不同的绘画题材在不同的空间和时间中表现出不同的形态，在大自然中有着自己的生命精神，自然的生命精神通过艺术的技艺有了被外化成艺术形式的可能。技艺将工笔花鸟画作品的线条穿梭在自然的光和色中，带来作品形式上的美感。这美感来源于自然的生命精神，通过实践回荡在作品中的云端、波澜在作品中的水间、灵动在作品中的花草里。如此，由技进道才能使作品在形式中表达出生命的精神，创作者和欣赏者才能在工笔花鸟画的作品中体会到细致和真切的自然时，再添一份艺术的恒久和感动。

　　二、工笔花鸟画中生命精神的内涵

　　1、心物合一的绘画状态

　　这个问题接着上文而来，要从技进乎道来讲，这个内涵就是在由技显道的过程中，心物合一、天人合一。当我们在绘画中描写一个自然对象时不能将内心和自然物分开，要将自然物融入自己的内心，怀着这种心灵去创造时才能像庄子说的“彼其充实不可以已”，最终创作出心物合一，赋有生命精神的艺术作品。

　　在创作过程中，心、物各自的生命精神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呢，如何达到合一?这里说两个方面，一方面心要感知到物的存在和生命的气息，要消解内心的沉浊，摆脱物质和欲望对内心的束缚以及由各种利益产生的自我中心感，最终在沉心静性之后才能获得心灵的生命精神。心灵的生命精神显现后，内心便冲破了与天地万物生命精神融合为一的各种现实世界的障碍，融世间万物于心。这是从自我内心的方面来看的。另一方面从物来讲，物是自然界的天地万物，有着现实层面的状态和本性，当物以自身的本性投射到人心时便出现一种现实的艺术价值转换，它的生命只有进入人的内心才能将各种物象揉合为一种生命的精神，实现从自身价值的升华。当心和物达到这两种状态时，两种生命精神便在人自己内部合二为一，成为一种更为广阔的宇宙生命精神，也就是我们所说的艺术的生命精神。在这个大的生命精神中，心和物都是自由的，可以与天地来往，心游万仞，万物与我为一。此时进行的艺术创造活动，才是充实和有生命精神的。

　　中国的工笔花鸟画创作能够很明显地体现这种生命精神的内涵，工笔画法的画面是对自然生命本真状态的观照和描写，面对与自然万物无异的花鸟鱼虫，我们在创作中要将它们艺术化，不仅写实还要写形写神，冲破具像形式的束缚，用心灵的观照将自我的生命精神和花鸟的生命精神融合于工笔的画法和整体画面中，最终传达出艺术作品本身的一种生命精神。工笔花鸟画因为其所写形象直接观照现实物象，内心容易陷入现实物质的层面，而不能触及自然物的内在精神，无法将现实物象在心灵中实现艺术升华，最终造成作品流于世俗，因此工笔花鸟画要表达出心物合一的生命精神非常有难度，需要艺术家有清净且强大的内心和意识。

　　2、 虚静自由的绘画心灵

　　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这种生命精神内涵的显现是从创作主体出发的，所以心物合一的前提条件是心灵的自由。这种自由是精神上的超脱，是心物相通相和的状态，心灵如何才能达到这样的自由状态呢?这要从自身来讲，达到忘我的自由境界要保证内心的虚静，才能在创作过程中感受到灵魂的自由和生命的美感。当然，虚静不是本身就存在的一个概念，而是在心物相和的过程中达到的，要达到虚静，首先要将自己从现实的物质欲望中解脱出来，让心灵不受利益的影响，获得实用层面的自由。我曾为自己刻了一方闲章“寡欲乃能习静，至乐莫过丹青”，每每在自己的作品上盖上这方章时总能警示自己，减少一点物质上的奢望，放弃一些享乐和贪婪，才能修身养性，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最快乐的事就是画画!面对自然界万物时不可先入为主，给任何事物一个有限的界定，摆脱以某种目的为前提的观照活动，获得精神层面的自由。这两个方面一个忘而待事，一个虚而待物，二者的结合才可以达到内心的虚静，将艺术创造推向无限自由的境地。

　　只有通过虚静的内心，自我的精神和自然物的生命才能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存在于艺术的创造活动中。用虚静之心而进行的艺术活动才能体悟到万物的本质，由这种本质所散发出来的美好便是心物合一的生命精神。

　　心物合一离不开虚静自由，二者共同作用引导创作中对生命精神的寻求。从自身的实践看来，当我在创作《幽谷空蒙韵独清》这幅作品时，深刻地体会到内心真诚的去感受外物所获得的精神回馈。创作之初，我专程前往云南西双版纳写生，在云南面对的是一片绝妙的自然风光。面对如此丰富入画的景象，开始我并没有着急去画，因为我知道不论有多好的技巧，不经思考地描写对象，即便作品精致无瑕也不免会让自己走进画面的拼接和图像式的碎片中。工笔花鸟画的创作离不开自然，但不是刻画自然的表面形态，于是我放弃了创作的目的，忘记了对物象的要求，只安静地将自己安顿在自然中，自由地欣赏，静静地观察。当我虚静自由自身后，渐渐感受到物的灵魂和气息，体会到自然的生命精神。这心与物的交流离不开观察，观察是为了让心感知到物的存在和生命的气息，也就是心物合一的第一个内容，当内心了解自然之后便能感知到存在于物质形态之中的另一个世界。经过一段时间与自然的交流我渐渐感受到自然物给内心带来的回应，这回应存在于我的思想中、情感中、意志中、感觉中，如此细腻美好却深刻明晰，此时我曾经面对的自然似乎发生了变化，更具活力，也更接近内心。如此心与物交流之后我寻到一种自我和自然的协调，物质和精神的融合的方式，在云南那美丽而奇特的景物中，伴随着生命和灵魂最终完成了《幽谷空蒙韵独清》的创作。

　　3、修养技艺的绘画方式

　　那么，生命精神如何向具体艺术品转换呢?由此在这里说明解决这一问题的关键是技艺的运用和修养。

　　离开了技艺具体的艺术品就不存在了，其中要体现的艺术境界也将不存在，心与物的生命精神也将只存在于意识之中。艺术的创造需要技艺对精神进行描述，但在这个描述过程中也就是艺术品诞生的过程中，技艺也需要极高的修养，而非仅仅是技巧。

　　技艺有好的修养要做到三点：一是勤学熟练，只有将技巧熟记于心才能与心统一，否则即使是神来之心也无可奈何。工笔的线条，花鸟的神态，色彩的渲染需要每日勤练，才能下笔有神，笔意有致，奇妙自然。二是不可局限于具体技巧的模拟，而要去感受自然世界的各种物象和精神，理解技艺的本质。三是将技艺与内心想融合，手应于心，创造出心物合一的艺术作品。综合三点来看，技艺的修养是在虚静之心的基础上，以心物合一为依据来创造艺术品的，仅仅有技艺或技艺只停留在技巧的层面，艺术作品都将被局限于实用的范围，难以表达出生命的精神。因此我们得出艺术创作中的技艺应该与心灵的自由相连接，突破技巧法度的局限，遵循内心之法和自然之法，达到心、物、技三者的融合，这也是艺术创作中生命精神的完整内涵。至此，才能结束关于生命精神内涵问题的回答。

　　三、工笔花鸟画中生命精神引导的审美灵境

　　1、工笔花鸟画中审美灵境的发生

　　工笔花鸟画所达到的审美灵境是以生命精神为依托的，是生命精神的具体艺术化，也就是说没有生命精神的绘画就谈不上处于何种境界中，这是一个大的前提，这里要讨论的是在生命精神的引导下工笔花鸟画审美灵境的内容，以及在这一灵境中如何解读和寻找生命精神。

　　工笔花鸟画中所表现的自然物是有生命的，是动态的，在画中我们同样要表达这种富于变化的生命状态，这就是一种精神，这种精神给艺术创作者一种生命的动力，通过绘画的过程传递出审美的灵境。这个灵境表达的是一个坚定精神、沉静内心、抛弃表面的过程，用宗白华的话说是要经过“写实”到“传神”再到“妙悟”的升华过程。在对具体的花鸟描写的艺术形式中，艺术家通过自身内心的修养“穷元妙于意表，合神变乎天机”，进而在创作过程中寻找到审美的灵境。这里提出一个艺术家自身修养的问题，艺术家内心的修养直接关乎到艺术作品能否达到审美的灵境。

　　2、工笔花鸟画中审美灵境的实现

　　审美灵境的实现与艺术创作的审美观照方式密切相关，这里主要分析三个方面：一是艺术家观照自然的方式。工笔花鸟画是一门写实的艺术，艺术家对自然物本性的把握要真诚，要在画面中将自然生物表现的亦真亦幻，不能只描摹和刻划某一个现实事物的外在形式表象，而要用观照自然物内在本质的超现实方式来描写自然，最终艺术家和自然物的现实、内在都统一于艺术作品中，从而在画面的形式中表现出自然的真实和生命精神。在这个观照方式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艺术家对自然物象本质的把握，这一点实现之后才能在具体的艺术创作中表现出真诚的审美灵境。

　　二是艺术家观照自然的内心。在工笔花鸟画的创作中，艺术家用怎样的内心实现对自然的观照直接影响到艺术品是否能够达到审美灵境，因为他是整个艺术创作活动的主体。在工笔花鸟画中，自然花鸟表现的是自然之美，但艺术家想表达的美却远不止于此，不仅仅是自然形式的美，更是人格的内涵和心灵的境界，艺术家通过这种复杂深厚的审美心理在刻画具体的花鸟时表达的是一种启示的心理，从而向世人展现作品中所蕴含的生命精神，从具体物象的形式中看出生命的意义，读出“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的人生境界。

　　三是艺术家观照自然的情感。在工笔花鸟画中，情感来源于内心对自然花鸟的观照，没有内心的观照便没有情感的观照，这种情感在具体的创作过程中是从触景生情开始，经过内心的细细品味从而得到一个最深层的情感，这种情感反作用于内心，影响审美灵境的创造。因此在创作过程中要重视情感的作用，当艺术家同时做到这三种观照方式时，才能将作品引入真正的审美灵境。

　　3、工笔花鸟画中审美灵境的内容

　　中国工笔花鸟画中所表现的审美灵境是什么呢?从上文来看，审美灵境是超越现实层面的自然之美，在绘画中要突破对现实事物的描摹，追求事物本身的精神和物我合一的融合，用静态的描写表现生命富于变化的动态。在工笔花鸟画中花鸟、鱼虫、竹石都是有生命的，它们静态的存在与画面中，蕴含的却是自然的飘渺和意境的深远，用无限的沉静表达着自然中生命的韵律。

　　中国工笔花鸟画一方面是客观和写实的，一方面又是深刻和灵动的，是自然与精神的合一。一朵花可以展现无限的自然，一片叶可以展现无限的天地，一只鸟可以展现无限的生机，这就是工笔花鸟画既静且动的精妙，一花一叶一鸟在画面中凝聚了形式上的有限和精神上的无限，用静止不变的物象显现奇妙灵动的内心，从而在自然中表达出超自然的启示。我们所说的审美灵境就是这种既写实又空灵的境界，心与自然融合的境界，在工笔花鸟画的创作中只有达到审美的灵境才能明白花鸟画创作的神妙无穷。工笔花鸟画的一次创作就是一次生命的流动，一幅作品就是一段永恒的旋律。

　　工笔花鸟画创作的最高境界是生命精神的呈现，这一呈现来源于中国的传统文化，特别是道家的“体道”思想。在过程中达到心物的合一，寻得一个整体的生命精神。这个生命精神引导着工笔花鸟画在创作中“以追光蹑影之笔，写通天尽人之怀”，用静表达动，用有限表达无限，终形成一种审美的灵境。这审美灵境以生命精神为源最终体现画中的生命精神。工笔花鸟画中的一花一草、一叶一树、一虫一鸟、一竹一石用自然和生命之美将灵魂带入无尽的美的世界，领悟到宁静而深远的生命精神。追寻这生命精神，是每一个创作者不可弃置的梦想……

作者：李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