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虞村比较熟悉，在他开始举办展览时我就注意到他特有的艺术气质，也参加了那次研讨会，对当时的情形记忆犹新，记得策展人也是贾方舟先生。今天看展览，觉得他现在的作品更让我喜欢。

　　首先，他的艺术带有一种“中国式”的幽默，而我一直认为中国艺术缺少幽默感。当然，和主流艺术强调教化作用不同，幽默感在民间艺术上表达得比较充分。尽管民间艺术带有明显的功利色彩，但还是显现不同的幽默意味。我想因为中国的历史环境，中国人一直过得很苦，所以民间的幽默感不完全只是消遣，里面还包含着祈福和对现实不满的挖苦成份，也有是非判断的动机。

　　画家虞村生活和艺术创作都在苏州，那里的民间艺术资源非常丰富，他作品里面的那些特殊的意味，比如，将那些明星人物、重要人物描绘得非常可爱，使人们感觉到一种不太讨厌的挖苦和讽刺感。当然，给宏伟、雄强的事物一点趣味，是民间的传统，就像古代那些大门外边的石狮子，本来是很雄强的猛兽，也被做得像猫一样。但虞村作品中还具有现代主义的元素，那就是在这种“可爱”中注入一点荒诞和渺小的陌生感，使得这种幽默感不至于由于亲和性而失去严肃和反思的特质。

　　其此，与将宏大主题趣味化相反的是，画家又将简陋的材质宏大化和丰富化。就像中国江南民间文化中已有的，用纸做扇子，用纸做雨伞，纸质的伞刷一层桐油，就可以防雨，能使用很长一段时间。包括宜兴的陶壶也是如此，就是赋予简陋的材质以多种价值。这成为中国传统文化重要的一面。中国民间的这种智慧，这种对物的再造与欣赏，在西方人那里简直难以想象。在虞村作品中就有这种将凡庸和简陋崇高化的手法。比如，他将平凡的小人物表现得很有个性色彩，也故意使油画材质平面化和单纯化，而这种单纯化的感觉不是具有装饰性的华丽堂皇，而是让人感到具有来自一种崇尚朴素和自然风味的民间观念。

　　几年以前我曾经和一个收藏家交谈，他问我：“当代画家中哪些是值得收藏的?”我说：“虞村”。他问“为什么”?我说“他具有中国当代艺术中少有的幽默感”。这种幽默感确实和中国的传统文化和民间资源有关，而不是移植于西方的文化艺术。虽然这种幽默感也与传统中国文人的“味在酸咸之外”等表达有关，但是他还没有传统中国文人的“酸”，有的是来自现实生活体验的苦和涩。

　　他的图像挪用并不只是随机的选择，因为我发现他有针对性、有目的。这种目的性和他的社会立场、文化态度有关，就是我刚才说那些需要关注、理解的平凡东西，如何变得具有其反面的特性。所以仔细看他作品中人物环境，图像和图像的组合，是很有意思的。仿佛不是刻意营造，而是信手拈来，但是要能吻合他对选择的事件、人物的一种符合心理学意义的立场和判断。

　　最后，我觉得应该关注他的作品的现实针对性。特别是正在展览的这些作品，含有对重大现实事件的一种态度，只不过不是从概念和抽象论断出发，而是通过日常的感情和普通人的微妙复杂的心理来表达，这里有他的是非判断。从他将同一照片，同一视点中的两个人物处理成一大一小，拉开大小远近比例，夸张其表情，比如本来将一个美女的身材表现得丑陋，一个巨人表现得矮小……这种夸张处理显示着他对现实的一种看法，在表面的幽默、风趣后面，隐含的是对现实的一种思考。

　　我认为他的作品里边不能漠视的一点他并没有对人物和事件做一些歪曲，我认为里边有一些正确的评价和温暖，如果去掉这一点他的作品就没有什么价值。

作者：徐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