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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T 094
王兴伟（B.1969）| 无题（郊游）
1999年作 | 布面丙烯
120 × 280 cm
签 名：王兴伟 1999.6 忍腹痛画
RMB 4,000,000 - 6,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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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 览 | EXHIBITIONS
1.异常与日常，原弓美术馆，上海，2000年
2.王兴伟，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北京，2013年
3.永乐·中国艺术品大展，幻艺术中心，北京，2020年9月 / 湖畔大学·大礼堂，杭州，2020年10月 / 平安金融中心，深圳，2020年11月 / 上海展览中心，上海，2020年11月
出 版 LITERATURE
1.《异常与日常 当代艺术展》，原弓现代美术展览馆，2000年，P82
2.《王兴伟》，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3年，P94
1999 年拍摄于辽宁省海城市栗子村王兴伟画室的院子里
历史地看，中国当代艺术自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便呈现出一种新的转变和倾向性。这鲜明地体现为新一代在语言表达上寻求个性化，摆脱主流支配地位的写实模式，在观念方法上超越集体主义话语，令先前“政治波普”与“玩世现实主义”中投射的某种狭隘政治意识趋于消解。其中，王兴伟基于绘画展开的一系列观念实验尤为如此。特别是该时期作品中对西方艺术史的挪用探究以及内在生发出的悖反与质疑，不仅打破了观者认知惯习和知识逻辑，亦极大拓展了绘画媒介内涵的更多可能性。
2000 年左右王兴伟拍摄于戴汉志家
解构中的悖反
从1995年起，王兴伟由先前创作的《伤害》、《曙光》等具有自传性质的作品开始转向强化一种“叙事性结构”，这种“叙事性结构”是区别于传统叙事的，尽管诸多作品可以看到其与艺术史经典对话的探索意图，但需要说明的是这一探索意图并非止于简单挪用艺术史经典之作的“现成品”形象，而是希冀构建起一种“叙事性框架”。因此，可以看到是，他一方面不同程度地延续了此前探究绘画这一媒介的形式问题的做法，将人物的行为、状态以假定和预设的方式加以场景化。另一方面，又在此基础上拆解了图像原本的结构及蕴含的意义内容，于质疑中重新触及与挑战“何为真实”的哲学化命题。创作于1999年的作品《无题（郊游）》可以说是作者这一阶段性探索的有力代表之作，单就画面本身来看该作已然昭示了其在观念与精神层面上具有不同于他者的深意和标新立异。画面中，作者在郊外游玩的场景中编排并置了少先队员与仰躺的裸女，前景在草丛中发现并拽出裸女的红领巾少先队员甚至会召唤出一种特定的时代印记，如同新中国成立后，英勇果敢的少先队在共青团带领下预防敌特、发现敌特的意识姿态。这些看似毫不相关的元素联结乍看上去会给予观者一种荒诞不羁之感。但其深意在于，仰躺的裸女是具有艺术史经典“血统”的一个表征。这种极具大胆的表现方式最先可以追溯至库尔贝的《世界的起源》，在库尔贝画中，他剔除了裸女的头与脚，将视点聚焦在了女性私隐处，意在驳斥当时绝大多数认为世界之源来自上帝的观念，转而指涉强调世界的起源来自人类，来自女性。同样的革新姿态亦在此后的前卫艺术中显现，杜尚《给予：1、瀑布2、燃烧的气体》以现成品装置的方式，让观者从旧式门洞中看进去，进而别有洞天的发现一个裸女手持一盏灯横躺在树丛中。这一做法按其自述是为了实现一个精神观念的视觉观念的畸变，即将物体脱离原有日常生活环境，让自身特定的功能与作用消失，使之仅仅成为观照与沉思的对象。这种从挪用、抽取再到艺术家设计的陌生化“语境”过程，正是杜尚对于艺术，对于艺术史惯行的一种反叛宣言。以此逻辑再看王兴伟的《无题（郊游）》，尽管作品中仰躺的裸女实际来源是犯罪现场的纪实照片，但通过场景置换以及与少先队员的关联搭建，可以说他延续了杜尚的解构精神，在挪用艺术史经典表征物象，并与带有社会主义标识结合中消解了原本存有的内涵，令画面具有达达式的戏谑与颠覆，进而实现绘画媒介语言创造意义的独立性。
约翰·埃弗里特·米莱斯 《奥菲利亚》 1852 年作
隐喻的身体美学
除却前述作品中透出的质疑与悖反姿态，王兴伟《无题（郊游）》的特殊之处还在于其深层隐喻着一种“新”身体美学。众所周知，在围绕社会主义视觉体系的建构中，“身体”既是革命意志的重要载体，亦是意识形态的一个阵地。不同于这种承载阶级意识和斗争的“革命身体”，王兴伟该作中仰躺裸女的“身体”是告别了阶级与意识形态，同时也不仅止步于艺术史上一些将身体视为有形实体如性和死亡等的观念。特别是相较于库尔贝《世界的起源》中“身体”即是身份的辨别价值，杜尚《给予》中或似以“身体”致敬挚爱，或似性的隐喻策略，王兴伟作品中的“身体”则在性指涉之外又多了几分符号化功能。这里，所谓的“符号化”意味的是一种抽离，它不再是具体的某个阶层或形象，也不具象征性，这种抽离如同外壳般在作者的编排意象中完成自我的故事演绎。如画中所见，不论是身着制服的少先队员，还是仰躺裸女，具体化的形象都被作者剔除于画外。极具辨识度的制服与身份和缺失的具体化形象在这里似乎构成一种自相矛盾，如同艺术家在作品标题上的细节处理那般，称为“无题”却又有识别性解释“郊游”，合理中充斥着相悖。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处于抽离状态存在的“身体”在王兴伟的观念实验中实际已演化为一种“被生产”的对象，与置景中其它元素共同构成了艺术家独有的视觉编码，在当时的消费文化潮流中可谓是拓展出了一种极具个性色彩和先锋态度的表述语言。
王兴伟：郊游，“病人”的杰出电影访谈
问=李雅璐 答=王兴伟
问
当年创作的时候您是处于一个什么状态，所处的环境和状态是否促成了作品的某些表达？或者说作品属于创作的哪个阶段呢？
答
95年和之后两三年，对中外艺术史中的作品都有比较直接的挪用。引用的部分都是能比较容易的被辨认出来的，而且需要被认出，比如“可怜的老汉密尔顿”、比如“公元2017年”，如果不知道杜尚，不知道“泉”、不知道“大玻璃”，就缺失了进入作品的一部分主要信息。
98、99年左右，引用的部分变得比较隐蔽，被引用的部分主要不是对原典的认出，而是原典所携带的某种历史性叙述模式或叙述结构，原典的辨认不再是一个先决的条件，比如“觉醒的道德”并不需要辨认出它所参照的拉斐尔前派的原作，即使辨认不出，仍然能提供主要的核心架构。“郊游”也是这个阶段的作品。虽然其中有一些片段有引用的原典，但原典的辨认已经不是观看作品的前提或者不是主要因素。
创作文献
问
画面中分为三组少先队员，每一组分别代表什么，三组景别的安排是怎么构思的？
答
这幅画有点接近电影。观者的视点设置不是画面里的现场的目击者，而是摄影师的镜头和电影的观众。白上衣、蓝裤子，红领巾是我的少年时代的记忆，也是一代人或几代人的集体记忆。把观众拉到一种不具体的往昔岁月。
三组人物分为远、中、近三个景别。
远景人物非常小，画了三个人，两个在打闹，其中一个拿着少先队队旗；一个更小的在奔向更深处。显然这是一次集体活动，不只是这几个人，只是自由活动，大家分散开了。这三个人物确定了整个画面，以及前景主要场面发生的原因。这三个人物也暗示出少年被从学校的“笼子”里放出来以后展现出“野蛮“的本性。
中景是女生采花，少年时性意识已经懵懂萌动，在异性面前出风头、恶作剧、做一些胆大妄为的事以引起喜欢的女生的关注是中小学男生，尤其是“坏学生”的心理。中景女生的存在是一个提示，有这个提示才能支撑前景主要场面发生的心理基础。
前景是画面的中心，戏剧性的高潮部分。
创作文献
问
大面积的树林是否有所指？这件绿色大面积区别于同时期褐色为主调，或者说是色彩更为古典的作品是为何？
答
大面积树林是整个画面内容发生的环境，没有具体所指，也没设定具体的象征含义。环境设定为郊区的大公园。这在题目中也有所界定。既不是人迹罕至的深林，也不是市区里的小公园。我小时候有过这种经验，去北陵公园写生时听说过树林里有上吊的。强奸杀人也不是不可能。
树林的夏天本来就是绿绿的一片。因为这幅画有回到少年时代的意向，所以这种绿被夸张了，有些失真。记忆里事情被简化和夸张：白上衣、蓝裤子、绿树林、惨白的女尸。从绘画上我想让偏冷、高纯度的绿色成为强烈的主调。这张画不是油画颜料是丙烯颜料，更适合表达这种清新冷艳的病态色调。
王兴伟《无题（郊游）》局部
问
尸体代表的是什么？您说的这是一具女尸？少先队员和女尸的关系？
答
女尸是一丝不挂的，令人眩晕的震撼。是普遍禁欲的社会内心欲望的一个放大物。她既是具体的又是被压抑欲望的一个象征物。中国人很长时间里性欲望和罪恶感是紧密相连的。这种罪恶感强化了性欲望的强度。把一种惨白的阴暗欲望从阴暗之处拖到光天化日之下，似乎具有某种超出具体事实的象征性。但我没具体规定这个象征性是什么。
创作文献
问
前景我们可以看到库尔贝《世界的起源》以及杜尚《给予》的隐晦引用，这两件都是美术史中对当时艺术现状抗争最为激烈的作品。是否有代表您对于西方艺术史，或是西方当代的态度？
答
这件作品中的女尸的实际来源是犯罪现场的纪实照片。是警察拖着女尸，当然环境也不是这个。右边是近景取源于拉斐尔前派的名作：奥菲利亚，但这并不需要被认出。
跟库尔贝《世界的起源》以及杜尚《给予》的联想也并不牵强，虽然并非必须。因为和这两幅作品相似，我的作品中也强调了性的赤裸感，女尸的动作也很像杜尚作品中女裸体的另一个角度。惨白身体上浓黑的阴毛也是很刺激、很暴露的。对禁忌的涉足是主要的相似之处。跟艺术界的抗争不一定是主要的，我有嘲讽奉西方艺术史为金科玉律的作品，如：“可怜的老汉密尔顿”、“进化的步伐“，但是无题（郊游）并不属于这类。而是更多的涉及普遍心理、压抑和妄想。
（左）库尔贝 《世界的起源》 （右） 杜尚 《给予》
问
这件作品对您来说是否重要？
答
这幅画是这么签名的：王兴伟 1999.6 忍腹痛画。那几年我身体不好，慢性结肠炎，几乎时时刻刻都不舒服，心情也比较悲观焦虑。这是一个30岁“病人”的作品。病人比健康人更加敏感。我自认为这件作品可以和一些杰出的电影相比，是一件我自己的重要作品。
王兴伟《无题（郊游）》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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