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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瓶

︱怀一︱

梅瓶，多好听的名字。

那些年，迷恋梅瓶，像在青春的梦里追求英格丽·褒曼。后来，现实生活里，听说一个其实长得肥得流油的女子叫什么梅萍，莫名其妙地和人家有一种亲近。

我收藏了不少辽金或明代的鸡腿瓶，甚至请画人在磁州窑、景德镇绘制过更多的新梅瓶。

梅瓶的雏形是酒瓶，大同、内蒙古一带出土过许多辽金时期的盛酒器，器型像一条大鸡腿，这种酒瓶又称作鸡腿瓶。鸡腿瓶多施黑、酱釉，白色釉便稀缺。

那年在大同居然遇到一个施白釉的鸡腿瓶，底部漏胎土，微微泛赭色，白釉薄，经过一千年，水土将釉色侵蚀成牙黄。白釉的鸡腿瓶瓶口直起来，至沿边忽然翻下来，从瓶口望瓶底，幽深无际，仿佛一眼古井。鸡腿瓶身上有旋纹，旋纹的痕迹随着工匠的手指粗细而变化，近底足，旋纹不在，偶能看到工匠们把指纹留在漏釉的瓷土上。每看到那些指纹时，教人顿然唏嘘，千年前的先人在哪里?徒剩一个指纹让后人来揣测。

(清) 郎世宁 午瑞图 (局部) 绢本设色

纵140厘米 横84厘米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鸡腿瓶外翻的口沿用来系绳索，西域人骑骆驼，一绳系两瓶，酒盛满，搭在骆驼的脖子上，西域风雪大，远行的男人没有酒怎敢出门呢。

辽金季，大同的青瓷窑与浑源窑都烧造鸡腿瓶，尽管鸡腿瓶烧造很随性，手工粗不说，烧制时往往带窑粘，然而鸡腿瓶的器型是瓷做之经典。鸡腿瓶看似粗，气质却暗合了质朴的意蕴。

鸡腿瓶经常出现在明人的绘画里，一张案几，一函书，鸡腿瓶里插梅花，这个瓶子就是所谓的梅瓶了。所以叫梅瓶，想必与插梅有关系，不叫菊花瓶，不叫牡丹瓶，叫梅瓶定与插梅有关系。梅瓶最宜陈设于山居的案几上，没有在山居的案几上见过陈设天球瓶或者玉壶春。如果在石涛《山居图》的案几上陈设一只描龙绣凤的天球瓶或者玉壶春，想必很滑稽。

(明) 宣德青花携酒寻芳图梅瓶

桂林博物馆藏

梅瓶被文人寒士所抬举，酒喝完，瓶子好好的，插上一枝梅，像一个美人捧一束花。南窗读书，没有红袖添香，供一只梅瓶足可养眼了。屋里多一个人，会多一种麻烦的。汉书能下酒，白云代送客，陈设梅瓶当老婆。前人多么低碳环保啊。

闲暇时，我会给收藏的梅瓶们来沐浴，满屋梅瓶，好像妻妾成群。

作者为北京画院理论研究部研究员

(编辑：张楠)

︱全文刊载于北京画院《大匠之门》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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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京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