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下一根火柴，能点燃什么？

王光乐最新个展“红磷”要从一根火柴说起。

艺术家 | 王光乐（雅昌指数，139)

艺术号 | 王光乐

艺术百科

王光乐1976年出生于福建，2000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更多

一次行动

从几万年前人类始祖的“意外留存”，到进入现代艺术之后艺术家们的主动试错，绘画的“痕迹说”是艺术史中的一个重要理论。

一直以来，王光乐都在不间断地进行着各种绘画实验。绘画“痕迹说”是王光乐感兴趣的问题之一。2007年，王光乐对这一理论进行了一次实践。

在一块画布上，用什么样的方式留下痕迹，能带来最大限度的想象？

实践“痕迹说”，首先应该是一次行动。

王光乐想到了“火柴的原理”。他将火柴盒使用的“磷”这一材料涂满了一块画布。一方面使画面看起来犹如被赭石色覆盖的抽象作品；另一方面，通过火柴头所含的硫与画布上的磷产生摩擦，迸发出火花，同时在画布上留下痕迹。

这幅作品完成之后，王光乐将它挂在画室里，周围的朋友成为最初的实践者。出于对作品的好奇，每个人都会在画布上划下一道痕迹。

“时间久了，那些不规则的线，组成了一幅看似赛·托姆布雷(Cy Twombly）的抽象作品。”王光乐说到。

“作品更有意思的地方是：参与性与互动性，且超出了绘画的范畴。作品不是我画，而是大家画。特别是当火柴划过画面，火光点燃，硫的味道弥散，这时，不仅仅是视觉，还有嗅觉等等感官刺激都被调动起来。整件作品一下就饱满了。”

作品随之产生了第二层含义：王光乐留意到，几乎每一个在画面上划下火柴的人，都会有微小的惊喜与意外：“那一刻带来的愉悦正如观众与作品之间最直观的关系。当一个人看到特别好的作品产生了愉悦感，我们就会形容他跟作品之间产生了一个火花。”

通过这次尝试，王光乐认为已经将作品希望表达的意义阐述了出来。这件作品便被挂在他的工作室里，积累着无数到访者的痕迹。

几年后，王光乐搬到新的工作室，这幅作品便被遗忘在角落。

2022年，王光乐受艺术家蔡锦的邀请，希望他能够在蔡锦空间实施一个展览项目。无意间，他们聊起了工作室里的这一幅作品，如果能够以一个全新的艺术项目将它实践出来，或许会是一次很有意思的行动。就这样，一场与“红磷”有关的展览由此诞生。

一件礼物

除了此次展出的作品本身，王光乐个人项目“红磷”展出的场所——举办独立项目的蔡锦空间，让展览生发出了更深一层的含义：

独立艺术空间，属于艺术生态的根部。但在中国，一直缺乏成长的土壤与气候。

自2020年疫情爆发以来，国内独立艺术空间更是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与困境。

在疫情等多种因素冲击下，2020年5月，掩体实验空间发布了关闭的通告，结束了它短短三年的生涯。

在北京其他几家具有代表性的独立艺术空间：新世纪当代艺术基金会、外交公寓、望远镜艺术家工作室等，疫情之后的展览密度也大受影响。

在众多的独立艺术空间中，蔡锦空间是非常独特的一个。它首先是作为蔡锦私人的工作室存在；其次，它宣布作为独立的艺术空间项目开始于疫情之后：2020年7月份。

最初，许多人对这一空间的认识是在小范围内进行艺术交流与分享。从去年开始，蔡锦空间的展览活动变得频繁有趣。2021年总共做了13个展览项目，与许多商业画廊的频率不相上下。今年以来，虽然经历了疫情的反复波动，蔡锦空间的展览项目也没有停滞，且超越了商业艺术空间能够实践的范畴。

在王光乐个人项目“红磷”之前，艺术家李怒的个人项目“别上楼”，将观众对于蔡锦空间的好奇心彻底释放。展览24小时对外开放，并将走上蔡锦空间五层狭窄的楼道空间作为延伸与凝视的对象，重建了观众对于一个空间的想象。

在王光乐看来，蔡锦空间的出现与存在，对于许多艺术家和艺术从业者来说，是一份可贵的礼物。

而他受邀在蔡锦空间实施此次艺术项目。亦是希望将展览作为一份礼物，送给蔡锦空间。

王光乐说到：“《红磷》这件作品，除了创作之初所产生的两层含义，因在蔡锦空间的呈现，也随之产生出了第三层含义——一个小小的火花，象征着短暂的生命。火会灭，花会败。但在燃烧的那一刻，却会发出光芒。就像无果花，也许没有结果，但还是要开放。这里面有许多人生的隐喻。蔡老师作为艺术家，很喜欢花；同时，她作为老师，又是在燃烧自己，照亮别人。此次展览，也是我对蔡老师的致敬。”

除了现场实施《红磷》，王光乐还创作了一件大型的装置，与蔡锦空间进行了一次巧妙的结合。在蔡锦空间入口处，码放了72个现成品画框，由两根绑扎带捆绑固定。这是作者一贯的堆叠形式语法，也是对这个项目缘起的2007年的红磷绘画的还原，两根绑扎带有画框之于绘画者的负重致敬之意。然而实质是，这个装置是一个空间魔术游戏，在这叠画框之内隐藏的是一台硕大的1959年就在此的东德进口陶瓷碾磨机。它是蔡锦空间的标志，带着前工业时代机器的圆润温厚。习惯了后工业的集成技术的现代人，来到蔡锦空间，无法忽略这个机器的强烈存在。这组画框的的码放转换了空间的不规则性为规则的冷峻与极简，甚至忘记了这台机器的存在。

作为“礼物”的展览主角“红磷”，以展览实施的日期命名：《221122》。作品尺寸的高度是空间一侧的窗口高度，长度由另一侧的落地窗离墙角的距离决定。一个细长方形，形如老火柴盒侧面的擦皮形状，为观众提供了充分的创作空间。这件作品也成为迄今为止在蔡锦空间展出的最大的作品。

一场相聚

最初受邀在蔡锦空间举办一个艺术项目。王光乐并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产生其他的联动效应。

展览在筹备过程中，需要一篇阐述的文字。多年来，许多批评家、策展人为王光乐的展览写下无数的文章。这次全新的艺术项目，蔡锦却提供了一个意外的人选：她的学生胡海峰。

蔡锦身边总是聚集着许多她的学生和后辈们，作为一位成熟的艺术家，蔡锦一直用实际行动推动着他们不断“成才”，蔡锦空间便是其中的一个实验场。这让同样作为艺术家的王光乐惺惺相惜，颇为感动。

除了个人的艺术创作，王光乐是圈内少有的拥有众多画家好友的人。对于年轻画家的支持，他总是不遗余力。

2019年，北京公社在北京当代艺博会上实施了一个王光乐的个人项目“作品公寓”。这个项目展出的并非王光乐的作品，而是由他策划，展出的作品来自王光乐圈内几十位艺术家朋友。这些朋友共同的特征是：无代理画廊，或其代理的画廊未参与到此次艺博会中。借此次项目，王光乐将他们聚集到了画廊博览会的商业系统中，进而为他们提供了被看到的机会。

这样的聚集在王光乐的日常生活中经常发生。艺术家朋友们会经常在他的工作室相聚。有时候，是报团取暖的情绪上的纾解；在其他可能的情况下，王光乐也会购买一些他喜欢的，但还未被发掘的艺术家的作品，或向熟悉的画廊引荐有才华的艺术家。

当蔡锦提出由她的学生来写此次的项目文章时，王光乐欣然答应。最终的结果也让他颇为意外：“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将我对于作品的阐释融入进他自己的理解中。我很喜欢他在文字里流露出的真情实感。一下子将时间拉到6万年前，我们很容易被今天各种环境影响，陷在现实的尺度里，但看了这篇文字，也许会让我们从现实的处境里跳脱出来，发现艺术最初的价值与意义。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可能实际地影响了一位年轻的艺术工作者。我想，这篇文章的成形，也让这位年轻的写作者获得了一次认可与激励。”

展览对外开放的当天，蔡锦空间，现场不断划下的火柴，点燃的火苗，产生的气息······微风撩动起白色的窗帘，人们聚集在温暖的暖气旁，聊着艺术，分享着近况，一种久违的“温暖”在每个人的心中蔓延。

王光乐“红磷”整个展览项目从最初的筹划，到最后的实施。也在实践着他的艺术观。他说到：“我很喜欢美国的一位抽象女艺术家：艾格尼丝·马丁 （Agnes Martin），她独居沙漠，在30岁的时候决定成为一名艺术家，在20年的时间里，她试图通过绘画表现一种最纯粹的情感。她描绘的不是我们眼睛所见的事物，而是永恒的心灵感受。艺术的影响力也是在此，它不仅仅是我们眼睛所见的物质部分，而是需要我们不断地在内心建构的一个东西。艺术形式会老去，外观会变化，但内在的那份力量，是无论跨越多长的时间，也依然不会变。”

正如冬日里的一根火柴，划下去的时候，只是点燃了一丝微光。带来的，却是温暖与希望。

展览：红磷

艺术家 ：王光乐

开幕：2022 11 22

展期：2022 .11 .22  -  2023 .1. 8

地址：798艺术区七星东街311楼502室

主办： 蔡锦空间  北京公社

作者：罗书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