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达·芬奇有个与之才华比肩的妹妹，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当我们聊起艺术的时候，脱口而出的总是凡·高、毕加索、莫奈，在普罗大众的视界中，少有提及伟大的女艺术家？50年前，著名艺术史学者琳达·诺克林在1970年代女性主义运动的影响下深刻反思，写下了后来被誉为女性主义艺术领域开山之作的《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从而引发了一连串围绕着性别、艺术与权力的思考，也正式吹响艺术领域女性主义的号角。

今年3月，这部经典作品的50周年纪念版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引进出版。除了50年前的那篇经典之作，该书还收录了诺克林于2006年发表的《“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性艺术家？”30年以后》，以及艺术史家凯瑟琳·格兰特于2021年为该书撰写的序言。三篇文章互为对照，读者便可以透过三个不同历史时间点的观察及反思审视女艺术家的处境变化。

琳达·诺克林是一位著名的艺术史家，纽约大学艺术研究院现代艺术领域的荣休教授，她是第一代女性主义艺术史家和古典女性主义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是艺术史领域引入女性主义理论的先驱人物。2017年去世后，她还被誉为“艺术史上最伟大的麻烦制造者之一”。她的这篇《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一般被认为是女性主义在艺术领域的先声。

20世纪60年代，女性研究几乎进入所有学科，50年前，诺克林在这篇文章中一针见血：不管女艺术家多么天才，多么勤奋，在现有的制度构成和社会分工条件下，女艺术家始终无法获得和男性同行类似的艺术成就。这篇文章是女性主义首次在艺术史中发起的挑战，并探讨缺少伟大女性艺术家的深层原因。

在这篇文章中，诺克林首先审视了“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这个问题所基于的整个错误的底层知识结构；其次对总体上所谓“问题”的提出，尤其是“女性问题”的提法的有效性提出质疑；随后探索了艺术史学科本身的一些局限性。

诺克林认为，女性要正视她们真实的历史与现状，既不一味辩解，也不粉饰平庸。“劣势可能确实是一个借口，但不管怎样，它总不是一种知识立场。相反，利用自身在宏大领域里处于劣势地位、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处于局外人地位的有利条件，女性可以揭示制度和学术上的普遍不足，并在摧毁错误意识的同时，参与到制度的创建中来。”

著名艺术家朱迪·芝加哥曾经评价道，很少有艺术史家的单本出版物可以改变世界，但是，诺克林发表于1971年的文章《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的确做到了。“它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女性主义艺术史学家（包括男性和女性）。”

格兰特在该书的序言中也谈到，诺克林的这篇文章为女性主义艺术史奠定了基础，她深刻地批评了认为“伟大”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品质的观点，并探索了女性艺术家是如何成功地抵抗体制的排斥和社会不平等的，这种观点到今天仍然至关重要。

该书作为诺克林经典之作的50周年纪念版，很重要的一个命题就是与读者一同去反思：为什么诺克林在50年前的发问，在今天依然极具现实意义？过去的半个世纪，我们取得了哪些成就，仍面临着哪些困难？

2006年，诺克林发表了《“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30年以后》，反思当初的那些批评和美好愿景。2021年，格兰特为该书撰写序言，清晰而又系统地阐述了诺克林50年前的发问在半个世纪以来所产生的影响。这两篇文章一并收录在书中，与50年前发问互为对照，直面半个世纪以来女性处境的变化。

正如格兰特所说，对50年后的读者来说，诺克林对早期女性主义研究者的描述仍至关重要。“所有致力于书写女性主义艺术史和创作女性主义艺术这项持续、多样、交叉及不断发展的事业的人，应继续把自己视为‘发明者和探索者’，继续提出问题，拥抱‘制造麻烦’。”

这本书引进自英国著名艺术出版机构Thames & Hudson，装帧设计完整还原英文原版50周年纪念版独特风格，开本小巧精致，三篇文章的容量、100多页的篇幅让阅读并不困难。作为一本可以给许多人带来新的启发的经典译著，它并不晦涩艰深，本书特邀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美术史系教授李建群翻译，为读者呈现这一经典译著的全新中文简体版，使读者不仅要意识到女性主义的成就，还要意识到摆在面前的困难。

​《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短书摘

1. 面对这种情况，对50 年后的读者来说，诺克林对这群早期女性主义研究者的描述仍至关重要。所有致力于书写女性主义艺术史和创作女性主义艺术这项持续、多样、交叉及不断发展的事业的人，应继续把自己视为“发明者和探索者”，继续提出问题，拥抱“制造麻烦”。

——以上摘自凯瑟琳·格兰特《前言》

2. 因此，所谓妇女问题，远不是次要的、外围的、狭隘得可笑的问题，而是一个严肃的、公认的学科上的问题……甚至像“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这样简单的问题，如果回答得当，也能够造成一种连锁反应，不仅能够围绕单个领域的公认假设进行扩展，而且可以外延至历史和社会科学，甚至心理学和文学领域，由此，即使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挑战了传统的知识划分的假定，但它仍然是我们所处的时代中有探讨意义的问题。

3. 问题不在于我们的星座、我们的荷尔蒙、我们的月经周期或我们内心的空虚，而是在于我们的体制和我们的教育——包括从我们来到这个充满象征、符号和信号意义的世界那一刻起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一切。实际上，奇迹在于，尽管女性或黑人面临巨大的困难，他们中的许多人仍然在科学、政治或艺术等白人男性的特权领域取得了卓越的成就。

4. 相反，妇女必须设想她们自己是潜在平等的主体，即使实际上并非如此，并且必须心甘情愿地面对现实，不能自怨自艾或借口逃避；同时，她们必须以足够高的情感和理智投入来看待她们的处境，使女性艺术家不仅能够取得同样的成就，而且还可以受到社会风气的鼓励。

5.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一个选择了事业，更不用说还以艺术为事业的女性，多少都有些打破常规；无论女艺术家反叛家庭还是从家庭得到支持，她都必须有强悍的性格使她在艺术世界奋斗下去，而不是屈服于社会所认同的妻子与母亲的角色，即社会指定给她的唯一角色。无论多么隐蔽，唯有采取“男子气概的”特性，即为了自己的命运，专心致志、集中精神、坚韧不拔、热衷于理想和技巧，女性才能在艺术世界取得成功，并保持成功。

6. 本文首先审视了“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这个问题所基于的整个错误的底层知识结构；其次，对总体上所谓“问题”的提出，尤其是“女性问题”的提法的有效性提出质疑；随后探索了艺术史学科本身的一些局限性。

7. 重要的是，女性要正视她们真实的历史与现状，既不一味辩解，也不粉饰平庸。劣势可能确实是一个借口，但不管怎样，它总不是一种知识立场。相反，利用自身在宏大领域里处于劣势地位、在意识形态领域里处于局外人地位的有利条件，女性可以揭示制度和学术上的普遍不足，并在摧毁错误意识的同时，参与到制度的创建中来。在这些制度下，清晰的思想和真正的伟大是对任何人都开放的挑战——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只要你足够勇敢，敢于承担必要的风险，跃入未知世界。

——以上摘自琳达·诺克林《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

10. 在过去的30年里，女性艺术家、女性艺术史家和女性评论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作为一个群体，我们共同努力，改变了我们这个领域的话语和创作方式。对女性艺术家和为她们写文章的人来说，形势与1971年已完全不同了。在学术界，性别研究蓬勃发展，博物馆和艺术画廊中涉及性别问题的重要代表作品也在不断涌现。各种各样的女性艺术家被讨论、被关注，并获得成功，这其中也包括有色人种的女性艺术家。

11. 女性主义艺术史的存在就是为了制造麻烦、提出质疑、挑战父权体系。它不应该被误认为只是主流艺术史的另一种变体或补充。女性主义艺术史最强有力之处在于，它是一种越轨和反建制的实践，并致力于对该学科的许多主要规则提出质疑。

12. 现在，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认识到我们的成就，而且还要认识到未来的危险和困难。我们将需要付出全部的智慧和勇气来确保女性的声音被听到，她们的工作被看到和记录。这就是我们未来的任务。

——以上摘自琳达·诺克林《“为什么没有伟大的女艺术家？”30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