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昌艺术网：我们的专题主要探讨工笔画的新旧之辩，请您谈谈您对新工笔之新是表现在哪些方面?

　　徐华翎：第一个是构思想法，还有一个是从视觉上。

　　我觉得新工笔这一块的艺术家比较集中地体现他们的构思和想法里面具有的当代性，不能说是完全颠覆，应该具有了这一点，开始脑子往观念上转变。

　　还有一个我觉得是从视觉面貌上跟以前是有变化的，视觉上就是比方说整个的可以涵盖很多色调，还有以前传统的工笔，我觉得平面装饰的感觉更多，现在的则比较含蓄。我们这一拨的，我觉得几位一直在进行新工笔创作的都是有一个共性在里边，是视觉经验上，就是跟以前是有区别的.

　　我觉得应该说是怎么产生视觉的转变，可能是有一些技法在里边起到了作用，这也是由于审美的趣味上的变化。

　　雅昌艺术网：这种审美趣味的转变，是根据顺应时代的转变生发，还是艺术家个人的因素更多一些?

　　徐华翎：其实我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只是感觉到有这么一回事。以前传统工笔颜色比较富丽堂皇，根据国画的颜色、传统颜料的颜色决定大部分用的其实是比较重的颜色居多。包括红、蓝都是非常纯的颜色，是有一点装饰性的味道在里边，包括勾线、填色等等，还是平面、块面的感觉居多一点，这是从传统那一脉上下来的。

　　雅昌艺术网：现在更多趋向于淡淡的…

　　徐华翎：对，要是关注新工笔这一拨人就会发现用这种颜色的越来越少了，那个颜色趋于含蓄、趋于灰调子多一点，这一种感觉跟以前是拉开了一些，像你说的现在还有很多人用颜色非常富丽堂皇，到我们这一块明显的是所有的东西灰调子居多。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看过其他人的东西，大概包括张见、姜吉安、包括杭春晖，还有崔进这些都是灰调子多一些，他更多的是在灰色的颜色领域里找一些变化，整个颜色都趋于有点儿像我的是高调，但也是灰色居多，没有纯颜色，我觉得那种品位有点儿介于以前的类似文人画的感觉，只不过是用工笔的形式来表达出来，整个新工笔画呈现了一点文人趣味在里边，不是装饰的东西，我是这样觉得的。

　　雅昌艺术网：文人趣味的增加是否可以说从艺术家本身到创作本身、从画里画外都增加了一些内涵和所引发的思考，这样成为群体性的表现是偶然还是新工笔的必然?

　　徐华翎：我不太清楚为什么会集体出现这种情况，反正我觉得是有这种感觉在里边。就我自己个人来说，我为什么当时要画成这样?因为最开始画画的时候也是把颜色搞得特别鲜艳、颜色特别多，但是那个时候也不是传统的工笔画的感觉，是从技法、材料上也不一样，最后就是有点儿不够了，整个颠覆了那种东西，希望采取一种更含蓄的。我是因为觉得在那种颜色的东西里边浸泡得有点儿够了，想跳出来，是那种感觉，当时我特别想表现水和颜色裹含在一起的东西，所以我觉得鲜艳的颜色，包括重的颜色已经不能被我所驾驭了，所以我就转向了这一面。

　　雅昌艺术网：“跳出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者有一个系列的代表?

　　徐华翎：就从《香》系列开始，最早《境》系列上研究生的时候也画过一批，因为那批不是特别成熟，不太成功。但是从材料上“境”系列重新回归到绢和水色，在这些尝试中我找到了我的感觉，可以说基本具有了后来创作的雏形，后来真正开始应该是从《香》开始。

　　雅昌艺术网：在之前有没有什么转变?就是画着画着就体会到了还是有某种元素所激发?

　　徐华翎：纸上的东西也画过一些，我从上附中开始就自己画一些东西，画一些创作，从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画创作开始慢慢一步一步走过来，中间尝试也是尝试了很多种方法，最后慢慢地最后一下跳到现在这种感觉，也是碰了好多壁，最后觉得这种方式是这个东西也比较符合我的气质，然后也是我想追求的一种东西，当时就觉得这个感觉挺不错的，就把它确定下来了，这些年也都是这种感觉的。当时就是怎么想的呢?当时是在画人体，我就想这个人体的东西，我要是勾几根线，弄点儿色，好像那个东西太简单了，当时在工笔画里边算是比较大幅的，对学生来讲1米×1.6米那么大的，我就说这个东西，我想画一个人体的局部，只勾几根线再染染色是不是太简单了。以前我们上学学的那种比较传统的勾线、染色的方式肯定会对我这种想法形成障碍，表现起来会形成障碍。所以我当时开始试，第一张画把那个线也是给去掉了，但是画的跟油画似的，因为没有那么画过，就是把线先去掉了，我就染吧，染来染去像油画似的，感觉拿国画的颜色画了一张油画出来，颜色的变化特别多，明暗面、阴面、暗面、光影什么都有，画完了之后我说这不是跟油画一样嘛，我费这么大劲这么画也不太对，等于第二张、第三张画的时候，就把光影那些东西去掉了很多，光影基本上就去掉了，没有了。还把什么去掉了呢?实际上我们在看一个人体的时候会有冷暖的颜色，把那个颜色全给弱化了，实际在画的时候也有，但是给弱化了，比如说冷颜色显得非常中性的，把整个对比度都给它减弱了，整个颜色全都减淡了，最后我出来说这个效果跟我想的效果是比较接近的感觉，所以就是《香系列》开始这种方法就确立下来了，把线基本都去掉了，没有了。

　　雅昌艺术网：在技法上是怎样的?

　　徐华翎：要说我当时画的那个东西还是用的比较传统的方法，就是传统的工笔画讲究“三矾九染”，我只不过是去掉了一个线，还有一个我觉得是比较特殊的，就是借鉴了一个墨古的方法，我觉得边缘一定要处理得比较到位，因为我既然把线去掉了，其实我就是想在它这个上面多作一些文章，如果我还是把线去掉之后把边缘画得特别实的话，还是一遍遍染出来的话其实那个线去不去掉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就把边缘整个用墨古的方法画得比较虚，让它有转过去和含进去的感觉，看起来效果是比较朦胧一点，颜色都处理得比较高调，全是在亮调子里边转变。

　　雅昌艺术网：也就还是用传统的技法，但是融入了新的理念?

　　徐华翎：我觉得是根据具体的画来做了一些变动，最后我觉得这个东西出来的视觉效果还是蛮好的，最起码我是那么多年画画没见过这么画的，我觉得这个东西出来挺好，最后出来的效果是用传统的方法，但是我觉得出来的效果整个视觉面貌还是很新的，最起码在工笔画这个领域来讲是没有人这么画的。除了这个还有就是构图上肯定也是有一些变化，比方说构图上当时取的都是局部，以前看工笔画的时候，工笔画更多的人都讲究一个完整性，希望把这个画画得比较完整，把这个事讲得很清楚，我们看的传统的工笔画很少有说画一个人的身体局部，或者哪怕画一个人的局部也很少，基本上这个人最起码要保留头部，最起码如果你要画一个半身像或者肖像的话头要在，还是一个挺基本的东西，大家都会这么画，当时我就想我就对人体躯干的部分感兴趣，我觉得这个东西表现出来很有张力，很好，就够了，我要再加上头就多余了，所以第一批画，画的时候选的全是局部，躯干或者是身体的一部分，最后形成画面的视觉效果很有张力，因为只有局部，最后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完全是靠身体的形来支撑的，充满了花满，就显得很有张力，反正跟以前的工笔画肯定是不太一样了，这种方式也不太一样了。

　　当时我这么画之前也有一些波折，之前我在画的时候，以前我画过很多的人体但更多的是写生感觉的，比方说上学的时候画一个人体，摆一个好看的造型，画一个女孩躺着或者怎么样，也是要画得比较完整，当时我觉得这个东西出来一看还是学院习作的东西比较浓，一看就不是创作，后来我在起这一系列《香系列》稿子的时候也做过一些稿子，做完之后觉得还是跟这种学生习作的感觉脱不开关系，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摆模特的感觉，所以我当时就想把这个东西做得极端一点，就摘取我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局部就可以了，然后我就画看起来很简单的东西，但是我把它画进去，当时是这么想的，最后出来的效果还是挺好的，那一系列出来之后，我记得我当时画的是毕业展览展的《香系列》展的是“背影”，一般以前我记得我画写生的时候总是希望摆模特的时候摆出一个动态来，比方说你是叉着腰或者是靠着，总是希望有一个动态，但是那一组我特意选的就是女孩直直地站着，一个背影，其实要是把头和躯干所有的部分都加进去画一个完整的，那个背影，其实那个女孩是很纤瘦的，但是我取了中间那一部分，从肩膀到臀部这一块，把它切下来以后感觉是一个纯纯的背影，特别有力量，像纪念碑的感觉似的，有点儿像雕塑，当时我展了两、三张，几张全是背影摆在那块，当时我觉得效果还是不错，本身那个女孩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就是站在那儿块一个背影，靠她的颜色和外部的形，还有染，还有构图整个的效果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

　　雅昌艺术网：如何在学院的教学中创作出特立独行的风格?是否曾被质疑过?

　　徐华翎：我的导师特别好，胡勃，是我们当时国画系工笔画室的系主任，他看了我很多稿子之后，最后觉得说这个东西是你感兴趣的，是跟你的生活最贴近的，其它的东西都有点儿硬化出来的感觉，他就帮我定了这一套稿子，就画这种，但是跟最后成形还差得远，他说你就朝这个方向发展就可以了。

　　雅昌艺术网：胡老师在于学院教育之中对于你很多突破的东西比较接受?

　　徐华翎：他有一个推动的作用，因为我刚搞出那个东西，我画着是抱着尝试的心态，我说老师您来看，我还怕他骂我，怎么画成这样了，然后他说这个画得不错。

　　雅昌艺术网：非常难得。

　　徐华翎：我觉得对他来讲很不容易，他之前跟我说过，说：“华翎，我们俩这个年龄差很多，我看问题难免是从我们这代人的想法去看问题，你们的审美和我们的审美肯定是有区别的，差了几十年”，大概意思是这样，他的意思就是说如果我说的，你觉得对就听，你要是觉得不对，你可以不去管我说的是什么，不用听。

　　当时我觉得这个给我的自由比较大，一般的导师都会按照自己的观念，就是说从自己的经验出发，应该怎么怎么画，他肯定要说，不说憋不住，他要把他的话说出来，说完了之后他就说你觉得对你再听，觉得不对你就别听了，这一点挺难得的，他没有给我什么压力，他看了那个稿子之后，包括最后看了那个东西之后还给我提出了一些意见，有一些我是采纳了，对我帮助还是很大的，最起码他是一直鼓励着我走过来的感觉。

　　雅昌艺术网：你的作品中总让人感觉有些油画和当代艺术的影子，您觉得用中国传统的手法突出这种新的观念和用油画来表现会有怎样的一个区别?

　　徐华翎：油画的感觉和我这种感觉，我不知道你如何让看其它的油画，我想象中油画的感觉视觉效果会更强烈一下，我这个东西是含在里边的，是两种感觉，我觉得整个国画，中国文化一脉相承下来都有一种特别含蓄的东西在里边，就是跟中国文人的气质是一样的，有点儿像水的感觉，它是流动的。油画是西方的东西，感觉视觉经验特别强，一下就砸在那儿块，一下子就把你给震住的感觉，中国画会是那种慢慢把你吸进去的感觉，是两种相左的，一个是往后退，一个是往前进的感觉。在选材上，我觉得绢表现人体会有一种特别温润的感觉，丝的感觉，会感觉更舒服、更柔软的感觉。当时画这个的时候，从我的出发点来想，我觉得国画没人这么画，我觉得这么画比较有意思;还有一个，我觉得用这个来表现人体，再用绢这种形式来表现，再配合这种画法的话会区别于当下的一些东西，包括不光是区别于国画的东西，还有就是你说的油画的东西，我觉得摆在一起看还是不一样的，因为那种气息上肯定是更收进去的感觉。而且从我的出发点来考虑，我是觉得怎么样呢?比方说增加一些蕾丝，比如说增加一些这种东西，如果看其它的画的话是一种什么感觉呢?画女孩感觉是比较私密的，但又比较自然的感觉。

　　雅昌艺术网：是寓意表现女性私密的。

　　徐华翎：对，我觉得男性艺术家画女性和女性艺术家画女性肯定是有区别的，我觉得那种感觉是比较自然的感觉。作为女性本身就有一种女性之间私密性的体验一种温润且朦胧的，比如在画面用蕾丝、小内裤、纹身等，一种隐约的但不破坏整体的感觉，但是这种私密的女性化语言是在极自然和放松的姿态向被呈现。

　　雅昌艺术网：在翻看以往有关于你的评论和展览史，无论是在当代艺术或传统国画抑或综合性的展中，你都会比较引人注意。

　　徐华翎：2003年刚毕业的时候做了一个展览是N12的展览，当时里边只有我一个是画国画的。因为他们觉得我的国画也不太象国画了，别人大部分都是油画的，也有设计系毕业的，也有壁画毕业的，也有雕塑毕业的，我是国画系毕业的，但是做的内容基本上是跟当代艺术有关的，所以我的圈子是这么一个圈子。

　　雅昌艺术网：是怎样一步步在新工笔或者还未定名为“新工笔”的展览中走到现在的?

　　徐华翎：不一样，因为参加这个展览的时候，他们整个的受众群都不一样，当时我的画在国画圈里有可能知道的人还不多，他们当时看到我的画觉得挺新鲜的，说好多人的画都没见过，我那次是第一次跟他们在一起参加这个展览，之后开始合作的多起来了，因为突然发现有这么一拨画工笔的，画得都挺有意思的，张见我是早就知道了，其他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认识的。张健我是上研究生还是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成名很早。

　　雅昌艺术网：展出的反响和收效怎样?

　　我觉得整个工笔感觉还是显得弱了一点，因为无论是从想法上，无论是从各个方面来讲跟当代那边显得弱了一些，还是显得保守了一些，反过来说从国画领域来讲又是很新的了，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当时那个做到那样，我觉得当时参加这个展览的初衷也是为了这个，最起码整个工笔有一个比较区别于其他传统的面貌出现这是一个好事。因为看惯了工笔画大展、全国美展那种我就特别受不了，感觉不用去看画展，看一下画册觉得真是看不下去。

　　后来我觉得这个展览对整个工笔画的推动、对整个国画的推动来讲是一个挺重要的事，这一点挺好，最起码大家开始往这方面想了，虽然跟当代那边热闹还没法比，但是已经有这个苗头就是好事了，已经给死气沉沉的国画界注入了一点希望，稍微能蹦哒一下了，我当时觉得这个比较好，杭春晓我也是觉得他的思路、想法挺好的，所以我觉得参加这个展览当时的想法还是不错，最后慢慢这几年开始大家一起多了，了解得多了。那一年参加的时候没有觉得是多么重要的事，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个展览还是挺重要的。

　　雅昌艺术网：对于您个人来说，也对于新工笔来说?

　　徐华翎：都是很重要的，从那个展览开始，大家开始放在一起办展览了，以一个团体的面貌出现了，我觉得一个人的力量始终是薄弱的，像这里边的张见是成名比较早的，他很早就很出名了，我也一直特别喜欢他的画，但是一个人毕竟挑不起一种现象来，他个人的力量还是不行，所以我觉得最近这几年，包括像肖旭、郝亮这些人的加入他们都是比较年轻的，慢慢地现在形成一种现象了，对工笔画的推动起的作用、影响还是挺大的。

　　雅昌艺术网：那对于还在学院或者正在努力探索的后学们，有怎样的建议?

　　徐华翎：要打开画种的限制，尝试无论是媒介还是题材，都是打开思路的手段，希望别人可以从我的经验中得到借鉴。人要成功，不仅仅要有才气、力气，还需要很多其他附加因素。

作者：谢易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