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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17 11:26
中国当代画家中,名符其实的水墨画家寥寥无几,沈勤是其中之一,而且地位特殊。没有谁像他一样如此接近水墨的内核,也没有谁像他一样如此决绝的远离自身的传统。他在艺术上的激烈是悄然无声的。他没有大张旗鼓,试图全盘接受全球超市上的西方艺术流派,将水墨“现代化”,也没有抵制当代先锋艺术,沈勤的艺术与两者都不相干。
《园·瘦西湖》
人们通常留意的是沈勤与超现实主义之间的密切关系。他在八十年代的早期作品带有与基里科(Giorgio de Chirico)、马格里特(Rene' Magritte)及其他超现实主义者进行深度对话的明显痕迹。与他那一代所有艺术家一样,他也踏上了自己的“西游之路”,但是与85新潮的其他先锋艺术家不同,“西游”没有将他引向全盘接受和模仿现代西方艺术流派,而是促使他去在其中发现精神上和艺术上的亲缘之处。创作于1985年的《师徒对话》源自宋元佛像造像的罗汉形象,绘有这些人物的形而上学的空间不仅仅是无数85新潮作品中常用的后现代引用,也是一位现代艺术家严肃的探索,是他接近水墨画禅宗源头的尝试。他试图将现成的造像素材拼贴起来,这种做法虽然降低了艺术质量,但却无损其创造性。沈勤自己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早在同年创作的《宋人山水》中,他做了类似尝试,但采用了完全不同的抽象手法。
《仿宋山水》
我认为在他2007-2009年间创作的《水田》系列中也有与西方绘画切磋的痕迹,近似塞尚的波澜不惊的风景,所有张力尽显在线条和色块之间。这里已经谈不上模仿或全然接受,而是艺术家灵犀相契的表达。
《水田·雾终于散了》
不同的是,《戏水》系列(2008)明显是向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致敬作的作品。在我看来,作品中沈勤的注意力过于纠缠技法上的挑战,纠缠于倒影和水波。以沈勤今日的艺术才能来衡量,这些作品不过是平平之作,后来的《净界》系列也显得过于直白,其基调来自他的西藏经历。即便是一流的艺术家,从强大视觉印象处获得的可能不仅仅是启迪,也可能是干扰。
《戏水》
《净界》
沈勤的艺术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他与西方艺术的交道,可是这个事实不能改变的是,就本质而言,沈勤的艺术是地道的水墨,我们无法想象这种媒介之外的可能。然而,沈勤的画与传统之间的关系很特殊。他的许多作品能勾起我们对传统山水画的回忆,可这一事实绝没有把他带入文人画的畛域。沈勤的山水与亭台轩榭与文人画的构图、笔触笔法几乎毫不相关。就连他众多作品中的“平淡之气”也仅仅是乍看上去符合宋代之后的文人画理想。我从中看出的,却是他通过接触超现实主义习得的,将日常现实空间转化为形而上空间的意图。与用毛笔勾勒出的线条一样,那些“生硬”穿越“庭院作品”空间的各种灰色暗影,也挑衅了传统运笔的所有规矩。它们画出边界,使他自己的作品和文人画的精致笔触一刀两断。此外,它们也抵制将空间中的宁静和坐忘浪漫化的诱惑。
《田》
白色河流的线条穿梭于青色、紫色或黛灰的山影之间,雾一般流向中心透视的逸灭点,那是空虚的场所,在原本“了无一事”的风景中央,那也是玄而又玄的白色发端之处。然而,他的动态而不安的虚空,与传统山水画“留白”的冥想空间没有共同点,它们标示着生存中的惊恐、记述着迷茫当下中的不安、恐惧和孤独。
《三峡》
沈勤善于处理明暗效果,他的很多画作都充满光影参差,这也有悖于中国艺术传统。一百多年前,中国艺术从欧洲现实主义艺术史中汲取了明暗对比及其他技法,作为对自身艺术遗产的批判。这给中国水墨带来了毁灭性的后果。沈勤自然没有在欧洲现实主义写生画的意义上使用明暗对比,尽管如此,他如何成功地将它与水墨交融,又不失水墨本质,依然是个谜团,仿佛这些技法自始至终都是水墨的一部分。
《黑·村》
沈勤的绘画中没有文字,落款也常付之阙如,即便有,也简化到几乎不可见的“勤”字。和所有水墨画家一样,他私下也练字,但他的绘画中却没有书法,不仅如此,沈勤的运笔是作画,而非书法的方式,这再一次忤逆了文人画的根基。一个艺术家与传统的关联恰恰可以表现在他对传统的拒斥。沈勤在《我看文人画》(载于《画刊》2005年第6期)中解释说:宋代文人将书画融合是中国艺术史沉沦的渊薮。依他的见解,书与画是两种不同的艺术表达形式,也要加以区别对待。2011年广州《风月同天》展览上,他有勇气与书法大师井上有一一同展出,与前面的说法并不矛盾。展览中在两种艺术形式的对比,而非综合。他在这次书画交锋中显得光彩熠熠,这主要在于两位艺术家精神上的契合,同时也与沈勤的绘画有意疏离书法有关。与大多同仁不同,沈勤素来羞于现身公众和聚光灯下,他有胆量办这一次展览,就足以清楚说明,他了解自己作为艺术家的价值。
简化的签名
沈勤的单色空间与风景是中国当代绘画的亮点,也是水墨艺术的杰作。它们的形而上学的力道产生自“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这些绘画体现了最为纯粹的写意精神,在这一点上,沈勤比他想告诉我们的更切近他所回避的文人画理想。和文人画一样,孤独体验也是他绘画的内核。但与文人画家不同的是,这些画作并没有表达要英雄般或田园般地逃离世界。沈勤的空间与风景中人迹罕至,表达了现代社会无处可逃的孤独。他的风景画中央是白色的,如眩光乍现,仿佛预示某种解脱,最后却要么无法企及,要么仔细看去不过是密不透光的墙。在山水庭院的宁静假象之后,我所感受到的是一个不安的、充满内在张力和焦灼的艺术家。
《村》
庭院系列中的荷花池、庭廊、山石不是学院派水墨或“新文人画”中量产的乡愁饰物,而是以今天的目光审视,重新准确再现沉陷于当下的来自过去的碎片。它们是逝去之物的譬喻,是追忆的处所,被我们现代城市的轮廓线与立体形式切割穿行。
《园002》
沈勤是个务实的人,也是一个激烈的做梦的人。他不去恣意想象,而是观看,但他的看是艺术家的看。在所有高浓度感性知觉的地方,他的作品依然保持纯艺术的创作。这些作品与所谓现实之间的关系,跟梦之真实与醒之现实之间的关系,别无二致。梦也是现实,只不过梦之现实和沈勤作品之现实一样,都不曾外在于他们各自的媒介。它存在的媒介不外乎由笔、墨、纸所构成的水墨。沈勤注定是水墨的媒介,这个宿命将他与那些伟大的人文画家们联系在一起。
《 村 》
沈勤是个羞赧的人,同时也是个固执的艺术家。抛头露面让他感到局促,这种羞涩来自于一个时时与自己的内在进行危险的近距离接触的人。如此靠近内在自我是需要安全感的。与朋友相处的时候,他健谈、机智,甚至有点愤世嫉俗,总让人感觉到些许紧张和警觉。
《打牌》
他在石家庄这样一个远离艺术、也远离艺术市场的城市安家落户,或许出于偶然原因,但是,这样的决定也符合他作为艺术家的人格逻辑。跟其他重要的当代水墨画家一样,他的艺术和为人是无法分开的。这种融合对于一位当代水墨画家既是必要的,也是危险的。当人们在三年前“重新发现”他之前,他一直不懈的创作,几乎忽视了自己和自己的艺术。与同时代的许多画家不同的是,沈勤没有被艺术集市诱惑去生产些讨巧的东西。中国公共艺术界近期更加关注他的作品,让人不免怀有一丝希望,除却外在的浮华表象,中国公共艺术界还多了些成熟与判断力。
艺术家沈勤
沈勤:
1958年生,南京市人
1978年至1982年在江苏省国画院研究生班学习
现为江苏省国画院国家一级美术师
展览海报
展览信息
艺 术 家 | 沈勤
展览时间 | 2015.07.18—09.13
展览地点 |苏州市东北街204号 苏州博物馆
VIP 预展 | 2015.07.17 3:00PM.
开 幕 式 | 2015.07.17 4:30PM.
主办单位 | 苏州博物馆
沈勤苏州博物馆个展将于2015年7月18日在苏州博物馆当代艺术厅举办。本次以“洇•氤•霪•滢”为展览名称,“田”、“园”为展览主题的展览,将特别展出沈勤近期创作的20余幅“园、田、村、山水”系列作品,以及7幅85时期的代表作品。
艺术家“田”和“园”系列的作品将在未来两个月的时间里展示在苏州拙政园旁由贝聿铭先生设计建造的伟大建筑中,这是艺术家留居北方多年后,用情感之初的真切,穿透地理上及文化上的滤网,轻轻触摸到儿时的、故乡的、想象中的“美好”。那是一个用三十年命运轮回的坚守,在逃避中用“水墨”过滤出的精神世界。
作为当代艺术家,没有谁像沈勤一样如此接近水墨的内核,也没有谁像他一样如此决绝的远离自身的传统。他在艺术上的激烈是悄然无声的,他没有大张旗鼓,试图全盘接受全球艺术超市中的西方艺术流派,将水墨“现代化”;也没有刻意抵制当代先锋艺术,沈勤的艺术静静的、自我的呈现,与两者都不相干。
沈勤为我们创造了他独有的水墨新空间。有云烟供养,散发着水墨芳香,通透空灵、轻薄飘渺、若即若离、似幻似真。经意与不经意之间,水墨材质之不可替代的特殊物性品质被艺术家发挥到了极致,淡墨的晕染妙不可言,空间的营造则保留了早期作品中的超现实梦幻气息,是实体空间与虚拟场域的浑融,是时间与空间的交错。尤其是模糊朦胧,层次丰富的淡墨晕染与明显尖细的浓墨线条之间的对比关系所制造出的离间效果,构成了有多重意味的阐释空间,虚与实、浓与淡顷刻间有了符号的意义。
似乎,“洇•氤•霪•滢”的水性,是他天生的金陵属性,他的画风与趣味告诉了我们这一点。但他又的确离开了这座六朝古都,居住在北方,沈勤从内心对江南保持了强烈的批判情怀。这样一来,从趣味指向和居住地的双重意义上,沈勤成了一名真正的流浪者,一个优雅的徘徊在北方南方、传统与现代之间的独行者。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阿克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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