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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讲堂】吕胜中：民间蕴藏着智慧和力量

主讲人介绍：

吕胜中：擅长年画。1978年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艺术系美术专业，1987年中央美术学院年画专业研究生毕业。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作品有《腊月集》、《吉庆有余》、《观花图》等。

　　吕胜中: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导语：

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民间的力量”展览特邀单元邀请到吕胜中在2000年创作的《替身》参加展出。这件作品并不是我们常见的小红人等系列作品，而是艺术家在达豪集中营用自己的身体为媒介，进行的一次有关自杀的演示与体验。作为其艺术生涯少见的作品类型，吕胜中直面人性及人类的弱点，发出艺术家最尖锐也最精准的思考——我们为自己设置了一种不可逃避的圆满结局，用自己的手干掉自己，让世界毁灭。当我们看到了残酷的结局的时候，又该如何“问美”？吕胜中来到北京民生现代美术馆，为观众进行一场名为“问美记”的讲座。吕胜中将会为呈现他光彩壮阔的创作之旅，也将让大家感受一个艺术家内心对残酷与美的最深思考。

主题：艺术母亲的法度与智慧

第一部分：民间艺术是中国传统不可或缺的部分

　　1.传统剪纸

　　这个剪纸是新疆吐鲁番出土的南北朝时期的剪纸，可以看出他的延续关系。

　　那是云南岩画，这是现在民间剪纸拉手的，做法完全一致。延续是一种尽管历代互相没有告知，但是大家在无声的自觉的延续着自己的传统，在古代就是这样，在民间也是这样。所以对这种通过对传统剪纸，对这个古物的研究，让我感受到了看到了在1500年以前一个中国的女性在剪纸的一个形影，而且这种形影在中国传统民间从更遭的原始时候到南北朝的时候，一直到今天传统乡村依然在延续。

　　2.传统的发展演变史

　　第四个是甘肃的一个鱼的枕头。第五个是陕西安塞的现代人剪的鱼，最上边这个比较比较克板，但是尾巴和身子稍微地一弯，就变成了一串历史线索的不约而同。第二个鱼带钩也是稍微地一弯，都是稍微地一弯，稍微一弯属于一种传承千百年的这样一个中国传统的一个脉息，从这个鱼身上体现出来了，它体现了一个鱼的活性。

　　猴子，最前面的是甲骨文，那个字是“俊”，有学者研究就是猴子，孙悟空叫美猴王，俊。在高祖回的图腾符号就是像一个猴子一样的动物蜷曲着、敦坐着两个手抱着胸前这样一个造型，居然在后边这些中国各地的有关表达猴子主题当中的造型当中不约而同的延续这样一种造型，这就是根系的力量。

　　3.万物有灵——石刻

　　这个是西安茂陵霍去病的石刻，这种石刻成为一个美术史上的一个遗案，在秦代的极其写实的秦始皇兵马俑那样强大的一种造型的风度之后，出现了一些很抽象的貌似很抽象的，从祁连山搬了几块石头稍微雕刻了一下放在那儿成为汉代的伟大将领的这样一个陵墓的雕刻，难道是因为太仓促的死亡造成的结果吗?其实不是。但是这个谜是一直没有很好地被学者解读出来。终于有一天，我在陕北看到了霍去病墓的石刻。这个霍去病墓石刻造型的方式和思路完全一致的。

　　这是拴娃石，拴娃娃的，为了小孩好养活刻一个石头的动物要把娃娃拴着，实际上他这个是说法之一。实际上真正用意是农村妇女生了孩子一样不像城里孩子要坐月子，要修养很长时间，可能马上就要下地劳动，所以小孩在炕上也不用专门人去看，也没有保姆，也没有月嫂，怕小孩会动了掉到炕底下摔着了，用块石头拴住了以后掉不下来，这块拴娃石真的就像霍去病墓的造型完全一样，就是简单地山里一块石头，然后稍加雕刻就变成了这样一个镇邪的物件，这种造型法度和艺术的审美资源在民间有着很充分的一个资源。因为在陕北很普遍这样的一种拴娃石，说明在传统当中，在很民间的深层这种审美资源是由来已久的，并不是突然出来一个艺术家做了一个霍去病墓的陵园雕刻的方案。

　　4.“虎”的传统文化历史

　　这是甘肃出土的虎纹人头器皿盖。就是过去人都要把自己装扮成动物，这是在日本一个博物馆藏的，过去学者们叫做虎吃人，虎吃人的青铜器皿，一个礼器，抱着老虎这个娃娃他的恐惧并不来自于老虎，而是来自于外边，这是老虎和人亲密的一种表现，虎是他们的说是母体的源泉的这样一个体现，张开大嘴把它放在嘴里边实际上是一种关爱。民间普遍有老虎帽老虎帽一般的会在造型上缩小老虎的嘴的部分，但是帽沿很大，代替了老虎的嘴巴。

　　这是我收集到的一个老虎帽，虎身上的舌头有一只青蛙。青蛙就是娃娃，在中国大家知道有一个我们的女祖先叫女娲，女娲的娲和青蛙的蛙和娃娃的娃，在古文当中是通假的，是一样的，老虎舌头上一个青蛙实际上就是娃娃。意思就是爱,翻译一下叫含在嘴里还怕化了。们吃糖给别人看不舍得吃，怕化了，让幸福过去得迟一些，这真的是民间的一种爱的表现的一种尺度,非常微妙.

　　5.剪纸

　　小人这个基本上是一个天字，天就是一个人，有倾向于猪的信仰的，有倾向于乌龟的，各种不同的图腾，这在民间各种不同版本的剪纸人形。通过小红人的形象，通过剪纸人形的形象，我比较早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80年代的时候改革开放，人们都在谈论东西方文化、中外文化的差异性。通过这些东西我发现了更多的共同性，所以说不要老谈东西方文化、中西文化有多大差异性，当我们赤诚相见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原本的质地都是一样的。

　　这是一个娶亲图，这个图像视角是站在中间的，周围看巡视等于是记录者的目光看着轿子走，随着他们走动他在看。这是说是在民间七手八脚牛头马面，会说谁家谁家娶这个儿媳妇长得尽管不帅、不漂亮，但是能干，常常这样说，但实际上他是一种一个人很忙碌的一种表现，我要干这个要干那个，我要长出几只手来就这样一种中国女性对忙碌的一种心情的一种表达。

　　这个是一个农民画的画，他是放马，画马就是要照顾这边，照顾那边，马吃草，一会儿吃这儿，一会儿吃那儿，不能光不动，不动就是死的，所以他已经把时间和空间凝聚在他一个平面的一个画面之上，空间之上。他们常常说民间艺术是瞎编着画，其实不是，同样是来自于自己的视觉经验，同样是他们要看到周边的生活，他们怎么转化成自己的语言，他们有他的法事。

　　6.张林召

　　这是张林召，因为我拜访过她，她有很不同的经历，她一生嫁了四次人，三次死去丈夫，农村就说她命太硬，方人。她前边三个丈夫生了13个孩子，结果都死了，就是说后来这个老伴儿和她就没敢再生孩子，说她命太硬，说她方人，但是她这么巨大的痛苦，说实话她比祥林嫂更悲惨，但是我拜访的时候她跟我讲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完全是想讲另外一个人的故事，我写过一篇文章叫做一碗清茶，她让我看起来甚至有点儿不忍心听，不忍心听怎么办，慢慢讲，他讲起来完全很平静，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完全像是别人的事情。那么后来我在想她为什么遭受这么大的人生苦难，她能顽强地活下来，我觉得她因为会剪纸。剪纸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一种艺术，她需要你精力特别集中，全部的精神和情感都要投入到这样一种艺术中，因为她不能剪破或者说没有错，所以她得学会将错就错。那么在她的剪纸当中常常有这样的一种机缘，她的剪纸和民间传统的巧婆婆不完全一样，有着强烈的表现的一种成份，她的里边要宣泄她自己的平衡自己的精神的情感与现实之间的一种不平衡的现象。

　　她剪作品大家都说她是中国的什么毕加索，说她是立体派，她侧面的人，正面的眼睛，老虎也是侧面老虎，但是正面的两只眼睛，实际上不是，并没有看过立体派或者是什么，她就是一种在民间造型法度的人为我没有必要把自己固定在一个点上去看对象，我也没有在瞬间，没有必要在瞬间看对象。有一个很有意思这是老虎肚子里边的，这是她剪的蒸馍，这个蒸馍很有意思，因为我专门问这张剪纸，我说是你看拉风箱，风箱里绑着鸡毛你怎么能看见呢?她根本她说你说什么呀。她说绑鸡毛、弄风箱的，他来我都看见了，就是那天给我修风箱的我都亲眼见到，里面就是有鸡毛嘛，我说锅里边的馒头你怎么能看见呢?“呃放进去的我看不见吗?”她很生气的，就是你怎么问这么蠢的问题呢?我后来我觉得我问这个问题是挺蠢的，但是我们现在就这样蠢的生活着。

　　7.段爱英

　　这一张很有意思，这是山西离石段爱英老太太剪的。她剪的，我正好86年的时候去离石去她家拜访，她家还在山沟里边，我骑自行车去的，到她村附近骑自行车都没法骑，都得推着走，这是剪的和她的院子子差不多，她家门口也有石台阶，进去以后一个院子然后她的正房，但是这就怪了，因为我们看到整个的景观似乎是在房子外边看的，但是她屋子里边的东西一览无余。

我们可以看到挂着电灯灯罩，墙上挂修着镜框，屋里还摆着一个花瓶，插着一个之花，门口坐着一个夫人，可能是她自己，那么我就想问他，我说你怎么能剪出这样来，这就是我剪的我自己家嘛，怎么能看见里边什么的?她也是问了半天也是一头雾水，她觉得你说什么呀，她听不懂。听不懂我就这样了，我就把她从家便拉到门口外边了，我说你看拿着这张剪纸复印的，说你看咱在外边哪能看到家里边去，怎么能看到里边门口，怎么能看到屋里挂着画，你怎么看不见吗?她一下子明白了，她就在那儿笑的，她笑的喘不上气了，她觉得你太可笑了，用现在话你真逗B，她就一边笑一边把我拽着到门口那儿，把我一下推进去，你进去看不就行了嘛，就这样。这一推我觉得真的让我醒悟了不少，他们本来一种纯朴的表现，但是像到了毕加索他们那个时代，从非洲和东方一书中拿来说变成了所谓的现代派，所以有批评家说他们是剽窃。

　　8.剪纸中传统文化的体现

　　凤凰穿牡丹，是一种情爱的表达。是花和动物结合在一起形成了新的符号。一个鱼，很简单的一个鱼，那么带着若干若干文化的信息，头是石榴，两个鱼翅膀是荷花，表示什么?表示莲花里边钻过来了，石榴表示什么?表示已经受孕了，多子了，这么简单一条鱼携带着这么多的信息。这是苗族的龙树，龙树用当地的话也是龙树，龙树曾经是一个他们南方很多少数民族崇拜的书种，曾经是可以攀登向上的，与天对话的一个途径，在这儿我不多说，但是在这儿这个龙树是完全呈现了另外一种我们视觉经验所没有过的一个龙的形象。

　　陕西陇县的兽偶脸谱，兽偶脸谱实际上是早于西域脸谱的一种更加原始的中国的脸谱的方式或者是纹面的一种风俗的延续。我拜访过画脸谱、创作脸谱的一些匠人，他们有很多很多的法式和口诀，怎么编排脸谱的一些原则，比如说各种眼、什么性格，脸上有花纹，什么样的花纹代表什么样的形成，代表什么样的生活经历，但是就是通过脸谱一个人的性格，本来是无法用具体的形象去描述的，那么他把一个没法表达的一个人物性格的概念用符号的方式把他表达出来，而且一个人可以有几种人格，他年轻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人格，他可能老了变坏了，变好了，又变成另一种图式脸谱，那么脸谱实际上是一种可读的这种人物性格的一种表达，他是把不可能表达的东西图像化的一种方式，而且是把抽象的东西具象化，这样一种做法。

　　9.王兰畔

　　这个是王兰畔剪的一个吹笛子的女娃娃，她这个是没剪完的，就是一个轮廓，当时我说你给我轮廓我留着吧，实际上她剪这种创作式的剪纸是不打草稿的，就是拿一个剪刀在上面剪，所以她也是先有整体再去修局部。她的结构感，包括背后大辫子的一条S线和背的一条S线，大的S线像主旋律，大辫子里边像主旋律里边的很多装饰性的小花腔，那么后边还概括，前边表现动势，变得就是相对来说比较复杂。而且吹笛子尽管我们听不到声音，但是一个蝴蝶结站在他头上，好像一个音乐的生灵，已经产生了声音。王兰畔也是一个非常非常不得了的一个艺术的一种母亲。

　　这个坐汽车是王兰畔剪的，这张剪纸很有意思。一个农村妇女能坐汽车上的机会就是一种难得的境遇。所以王兰畔可能有机会，因为她剪纸到县里去开会什么经常，所以会有坐汽车的经验。本来车上很多人，但是除了司机以外她就剪了两种人，一种是坐过汽车的人，一个是第一次坐汽车的人。前边这个婆姨显然是第一次坐汽车，因为她两只手抓在前边，因为坐不稳，生怕晃倒，身体协调程度还没有熟练，但是乐不可知，看什么都新鲜，还嚷嚷还有这个，还有这个呢?后边那个人帽子一歪遮着太阳，眯着眼睛，拿一个扇子，一定是经常下乡的，经常坐汽车的，镇里边或者是县里边的干部或是一个公家人，所以人家是司空见惯，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对前边没见过市面的农村妇女在想你真讨厌，就这么简单一张剪纸两个人，把两个坐汽车这个事，这个叙述得有生有色，他真的是一个叙事大师。

　　王兰畔的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谁最闹心呢?太太最闹心，所以她非常希望大禹今天来，能到家里站一站，坐一坐，给他们家庭增加一点热度。想了一个主意，把孩子叫过来，明天你爸到门口来的时候如果他还不回家，你就拽住他，你就不让他走，小孩说好，然后大禹从家门口过去了，还不回家，太太、小孩拽住衣角了，我不让你走，我不让你走，大禹回头说抗洪救灾很重要，国比家大，拜拜。就抗洪去了。就这么一个故事，把她个人的女性经验剪在了这里边，真是一个情节演绎的大师。

　　10.剪纸的地区差异性

　　这个是安徽的程建礼里剪的《三岔口》，《三岔口》本来是一出戏，一出没有道白的一出折子戏，表示两个人误会了在黑夜中对打，他们发生误会在黑夜当中通过表演在灯光通明的舞台上把伸手不见五指的一个黑夜演出来了，但是表演艺术和造型艺术不一样，他就靠一个凝固的造型，这张剪纸剪的非常到位，他把剪纸可以镂空的部分全部变成大黑片片，没有做任何镂空，遮挡住了我们去观察的一个兴趣。但是把话言集中在脸上，脸上稍微镂空一下，又突出了眼睛，他两个眼睛其实剪得很简练，没有那么精雕细刻，但是很简练把两个眼睛，两个人的眼睛还不一样，两个人看对方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但是都像急的看出来，这个睁大了眼睛，那个人还有点儿这个劲头，非常简练，但是非常到位，他们俩尽管盯着但是仍然表达出来他们俩仍然没有清楚地发现对方。

　　这是卖水，是两张剪纸。这两个是相邻的两个县，都是一个地方戏，林延贵卖水，一个落魄的一个人，在卖水过程中有一个艳遇，两出戏两个风格，这边采用了传统皮影的一些手法语言，很精致，造型很成熟，而且塑造的人物像大家闺秀和落魄书生，非常优雅，这个男的对这个女人的有点儿兴趣，但是不太好意思搭讪，然后就围着她转了一圈，围着这个女孩转了一圈，那个女孩是也想看对方，但是眼神都不盯着脸，看别的地方。她一羞扇子挡住，挡住不是挡住这个男孩，是挡住别的人。而且大家觉着这一定是一个科班的演出组织，戏装也好，演员的技能也好，就是训练有素。

　　另外一个也是李延贵卖水，是非常粗犷的一种剪法，他用了一种开口刀的剪法，就是不镂空，直接开口剪进去了，非常直率。从人物的性格处理上，李延贵完全像一个非常坏的坏孩子，见了女孩就“姑娘过来，咱俩聊聊。”这个女孩也不是一个文雅的大家闺秀，就是一个辣妹，说你敢过来，姑奶奶不整死你。瞪着眼睛，这个戏班子一看完全是一个草台班子，破落班，临时凑起来的，演出过程中随便搞台词，插科打诨搞得大家很乐，根本不按剧本来。两对剪纸体现了两个作者不同的心性、不同的创造力，源于同一种母体。

　　织布山西黄九九的，这个作品实际上是生命三部曲，最早的时候给我这个剪纸资料的人给他起的名叫《母女对织》，说是母亲和闺女一块织布，但是在我分析的时候发现一个她不是对织，因为一个挂着电灯泡，一个挂着小灯笼、小煤油灯，但是这是能事隔会多少年，这还没有非常说明白，但是老太婆的织布机旁边站着一个娃娃呢就给了我一个开启，他实际上是一个对称图式的一个历史的一个翻版。实际上织布机是一台织布机，只不过时间变了，那个小娃娃转身变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中间发生了很长时间，那么上面三个人物，实际上生命的三个不同阶段，就是刚出生的生命和成熟的生命和衰老的生命，三个人物符号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生命三部曲，织布机还是那个织布机，也就是世界依旧，生命在流动，但是这样解释好多人说哎呀一个农村老太太她能有这样解释吗?她可能用文字语言不一定说出来，但是完整的生命经验她一定有的，她也是一条命，她为什么不可以有这样的一个对生命的一种深度的思考呢?何况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一个人，关于这个作品我觉得真是坦诚表达生命主题上的一个很经典性的作品。

　　大家如果要有深度什么大家要看这样一些书，也有我的一些书，也有艺术视觉里边也谈了一些关于艺术生成的和传统艺术相关的一些内容。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吕江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