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年展的整体策展理念及实际策展方法展现了此次展览作为一个研究课题的潜力：展览可被视作是在双年展语境中转变当代策展实践的一次努力。作为与Raqs小组共同进行策展工作的四位策展人之一，我在此写下的这一篇文章反思了此次双年展的策展方法是如何地——尤其是从艺术家策展人的角度——展示了一种当代延展策展理念。

　　谢蓝天，《停在外边的车》(2016)。特定场域装置，大众汽车，车载音响系统，LIFE杂志。展览现场图片：第十一届上海双年展，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2016年11月12日至2017年3月12日)。图片提供：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第11届上海双年展“何不再问：正辩，反辩，故事”于2016年11月12日至2017年3月12日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举行。展览由Raqs媒体小组(Raqs Media Collective)策展，展出了来自40个国家共92位艺术家的作品。展览很好地选择了许多来自不发达地区(“Global South”)的艺术家。展览主题“何不再问”来自于中国大陆作家刘慈欣的小说《三体》(2006)，加上孟加拉导演Ritwik Ghatak在1971年创作的电影《理性，辩论，故事》(Jukti, Takko aar Gappo)。展览是艺术家、观众和策展人之间的理念性协作，三者共同堆叠来自科学、数学、虚构小说、历史及文学等学科的不同概念。“何不再问”有效地讨论了分散的地缘性问题，也没有落入地缘研究的窠臼之中。

　　第十一届上海双年展主策展人Raqs媒体小组，策展团队及展览建筑师。(左起)：陈韵，Rupali Gupte，刘畑，黛丝?默恩德，Shuddhabrata Sengupta，Monica Narula，Jeebesh Bagchi，萨比赫?艾哈迈德及Prasad Shetty

　　双年展的整体策展理念及实际策展方法展现了此次展览作为一个研究课题的潜力：展览可被视作是在双年展语境中转变当代策展实践的一次努力。作为与Raqs小组共同进行策展工作的四位策展人之一，我在此写下的这一篇文章反思了此次双年展的策展方法是如何地——尤其是从艺术家策展人的角度——展示了一种当代延展策展理念。

　　在进行反思的时候，我首先想要考虑第十一届上海双年展策展项目的历史语境。在过去的五十年内，策展领域已经从一个严格的艺术史或美术馆学实践发展成为一个延展性实践。因为策展的传统形式已经被一种朝向理念性框架发展的积极运动所替代——尤其是1972年由Harald Szeemann担任策展人的第五届文献展——当代策展一直在改变其自身的形式。1990年代及2000年代的新制度主义确认了中小型艺术机构的重要性，也确认了策展人作为机构总监的新身份——Maria Lind及Charles Esche即是这一类策展人的典型。前者积极地指出，策展工作并不止于展览制作，而是包括了机构实践的所有层面;筹款、联络、公共项目制作、出版物编辑及驻地项目安排等，全部成为了世界范围内许多策展人的整体工作职责。

　　李明维，《如实曲径》(2015)。行为。展览现场图片：第十一届上海双年展，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2016年11月12日至2017年3月12日)。图片提供：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接下来的一次重大策展转变不直接影响策展实践的形式，而是与其语境有关：种族、对于他者群体的观察以及策展实践的地缘性范围。从2000年代初至今，双年展文化积极地拷问策展实践中的地缘问题转向。普遍认为，带来此转向的人物是尼日利亚策展人奥奎?恩威佐(Okwui Enwezor)，事件是2002年的第十一届文献展。展览以其地缘意识及对于不发达地区当代艺术的关注而闻名。恩威佐与由六名策展人组成的团队一同工作，并将第十一届文献展分布在五个“平台”上进行。这些“平台”包括柏林、圣卢西亚、维也纳、新德里和拉各斯。同样富有多样性的是展览艺术家名单：超过五成的艺术家是在欧美艺术语境之外长期实践的。

　　与此当代策展实践发展相伴的，是早期艺术家们扩展策展实践的努力。在20世纪，杜尚、伊夫?克莱因、Martha Rosler、David Hammons等重要艺术家都曾努力扩展策展实践，而Elena Filipovic自2013年起以《Mousse》杂志为平台出版的“作为策展人的艺术家”(The Artist as Curator)出版物也记录了由艺术家策展的展览的历史。在考虑这种历史性的遗产的同时考虑双年展的艺术家-策展人实践情况，我们目睹了很多新鲜的发展。开始于2010年的Kochi-Muziris双年展提供了一种专门面对艺术家策展人的双年展框架。举例来说，2018年Kochi-Muziris双年展的策展人便是新德里艺术家Anita Dube。在双年展语境中另有许多其他的艺术家-策展人，Raqs媒体小组就曾在2008年策划了第七届欧洲宣言展(Manifesta)，来自印尼雅加达的艺术家小组ruangrupa也曾在2016年策划Sonsbeek。

　　上文提到的三种策展实践转向——首先是新制度主义转向，其次是2000年代后全球地缘政治转向，最后是自Szeemann的第五届文献展开始的艺术家-策展人的崛起——共同鼓励我们在第十一届上海双年展的语境中反思当代策展实践，并考虑Raqs媒体小组作为艺术家-策展人的身份。Raqs媒体小组成立于1992年，从那时起便以艺术家、策展人、电影制作者、作者、教育家及机构构成者等身份进行多种活动。在2000年，他们于新德里建立了Sarai，一个致力于促进都市规划、文化及当代艺术交流的空间。此后，他们在2008年于意大利博尔扎诺策划了第七届欧洲宣言展，并在2014年于新德里英迪拉?甘地国家艺术中心(Indira Gandhi National Centre for the Arts)策划了国际艺术项目“INSERT 2014”，有超过30位国际艺术家参与了这次项目。在策划“何不再问”时，Raqs媒体小组以他们丰富的经验重新考虑当代策展实践及艺术机构实践。

　　第十一届上海双年展，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2016年11月12日至2017年3月12日)。图片提供：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

　　“何不再问”意味着上海双年展的一次历史性转向，也改变了该活动的主题展形式及“城市展馆”形式。主题展一般在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主展馆中进行，上海市内另有一些展馆。第十一届上海双年展则有所不同：策展团队决定继续与城市沟通，但不再使用城市展馆的框架，而是使用了一种完全不同的方法，策展团队将这种方法命名为“51人”。策展团队希望借此开展一种更为直接的沟通，与上海观众直接对话，尤其旨在刺激那些并不熟悉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艺术活动的观众前来参与当代艺术活动。

　　“51人”活动由第十一届上海双年展策展团队成员陈韵策划，她也是定海桥互助社项目的发起人及总监，该组织以上海的外地前来务工人口集中地定海桥为关注目标展开实践。互助社讨论都市研究、建筑环境及外来人口等问题，并探索上海本地与外来人口群体交流的历史。“51人”活动即是经过公开征集流程后举办的由51位上海本地人主持的51次活动。尽管这些活动不直接与阶级政治有关，许多参与者均是来自工人阶级背景，包括一些街头小贩。

　　除了通过“51人”活动改变双年展和城市互动的形式，双年展也通过“理论剧院”和公众互动。策展团队的刘畑和上海艺术家与策展人姚梦溪一同策划了“理论剧院”活动。“理论剧院”包括一系列由本地及国际艺术家及相关人士进行的行为表演、讲座、对谈等活动。“理论剧院”旨在提供一个临时的平台供处在“理论”及“行为”之间的活动展现自身——以Raqs小组的话来说，“当理论开始歌唱时，会发生什么?”

　　爱因斯坦与柏格森：关于“时间”的物理学与哲学之辩(第一场：争辩)。文字由Jimena Canales撰写，由Raqs媒体小组在第十一届上海双年展(2016年11月12日至2017年3月12日)在2016年11月的第一次“理论剧院”活动上朗读。图片由作者提供

　　第十一届上海双年展的策展结构也是与众不同的。除了核心策展团队之外，另有七位来自世界不同地区的国际策展人被邀请通过自身不同的干预性项目对于“复策展”概念做出回应——这是双年展主展览中的一个重要元素。这些策展人包括：Ugochukwu-Smooth C. Nzewi;Didem Yaz?c?;Mouna Mekouar;Srajana Kaikini and Ivan Isaev等。去反思Raqs小组想要引入其他策展理念的初衷是一件重要的事。这代表了策展人想要与其他人合作制作展览的倾向，以让展览展示交流的分享特质。

　　Raqs小组的策展实践并没有将双年展想象成是一个在孤立场馆内进行的单一事件，而是从最开始便越过双年展常见的结构。“复策展”项目、“理论剧院”项目及“51”项目，超过90名艺术家们的艺术实践——这些共同将“何不再问”塑造成当代策展实践历史的一个重要延伸。

来源：艺术国际-评论 作者：黛丝-默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