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岁高龄的画家陈家泠，近日受邀成为上海美术学院顾问教授。作为新海派的代表画家之一，陈家泠的艺术视野承袭了齐白石开放的人文情怀，蕴含着任伯年、林风眠、潘天寿和陆俨少等大师的弥新风骨。无论是对于美术创作还是美术教育，陈家泠都有自己的独特见解，而他的许多艺术理念，是以“侠之精神”一以贯之。

　　技法道的深入，是“有招”向“无招”的变化

　　从1984年轰动画坛的《开放的荷花》，到2016年G20峰会上被广泛关注的《西湖景色图》，陈家泠用传统的文脉和融汇的语言，成就了中国绘画独特的新水墨精神。在他看来，“匠”可以分为三种：工匠、大匠、巨匠。工匠以模仿和精确为主；大匠则担负着树立风格、品牌的责任；将技和法融合在一起，可以触类旁通，形成与众不同的创造性，那就达到了巨匠的高度。这三个境界，是绘画技、法、道的逐层深入，好比是在武侠小说中，高手要把所有的经脉都打开，这样才能达到从“有法”到“无法”转变的高境界。

　　在超越中发现，在发现中超越。近年来，陈家泠自认为在绘画上已进入一个自由和灵动的状态，从传统艺术中钻进去、再钻出来，如鱼得水。“人们常说‘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仅仅这样还不够，我认为古为今用要以‘今’为主；洋为中用要以‘中’为主。”一方面要保留民族的品味，同时不能失去艺术的现代性，正是从中西文化融和发展获得的体悟，以及从岁月和创作累计的经验中，陈家泠逐渐形成自己独特的开放性艺术语汇。

　　玩家心态 跨界实践

　　作为武侠小说的深度爱好者，《蜀山奇侠传》是陈家泠的启蒙作品，他印象最深的人物是《笑傲江湖》中的令狐冲和风清扬。风清扬武功盖世，一直隐居华山，偶然间遇到令狐冲，见他生性洒脱，不似气宗之徒拘泥不化，于是以独孤九剑尽传之。

　　“所以年轻人需要很好的老师，陆俨少老师给我‘发功’，我得到了他的真传。”陈家泠与陆俨少的关系，颇似令狐冲和风清扬。陈家泠回忆说，初入浙江美院时自己学习的是人物，但对政治出身不好却在美院山水科教课的陆俨少十分好奇。有一次他和几个同学找到陆俨少：“陆老师，虽然你不教我们，但是我们画人物也需要补景，你教教我们画山石和花鸟吧。”陆俨少简单几笔示范，空灵多变的笔法，给陈家泠打开了一个崭新的天地：原来画画可以这么轻松好玩！这么有趣神奇！

　　说到这段往事，陈家泠的脸上依然绽放着光彩：“那时候陆老师就是我的偶像。”学人物画要临摹很多作品，而画山水原来可以如此随性，陆俨少启蒙了他艺术创作中不拘一格、神游物外的风格，陈家泠的艺术创作也开始向花鸟和山水倾斜。这一改变，改变出一个促成海派老树发新芽的“陈家泠体”来，如今已长成了一大支派。

　　几十年来，陈家泠从绘画到瓷器再到缂丝工艺等，不断在艺术道路上跋涉。其生命之长河就是其艺术繁衍、灵变之长河，不断开启着艺术新思维。“评价我最多的就是‘玩家’‘跨界’，这种心态也是我从陆老师那里学来的。”

　　“虚竹本事为什么那么大，就靠他的老师把60年的功力都灌输给他。”陈家泠表示，“师带徒的传统要发扬，现在的美术人才培养缺少这样的示范性教育，应该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构建当代东方艺术审美的新坐标

　　“技、法、道三个层次中，技是基础，画家成大器的概率，往往是学院出来的更高。为什么？有基础才有后劲。”陈家泠认为，专业和非专业的区别就是是否打下良好的基础，进了学校就可以学到真正的《九阴真经》《九阳真经》，不至于走到旁门左道。

　　“民国时代的教育体系是刘海粟为首的教育体系，新中国成立之后的教育体系是以徐悲鸿为代表的教育体系，现在21世纪，我们为什么不建立一个有别于民国时代、有别于新中国成立之初时代的，更有国际性、更有民族特色的美术学院？”在陈家泠看来，中国近百年历史中，上海是一块风水宝地。制度的变化、生产力的变化、生活的变化、对外交流的变化、海派文化的兴起、现代化的转型等都在上海呈现出来。与科技的结合、与工业的结合、与生活的结合、与展示的结合、与市场的结合、与世界的交流等，这些得天独厚的优势都是上海美术学院得以超越其他美术学院的地方。“任伯年、吴昌硕等画家，书写了海派的前传；陆俨少、程十发等书写了海派的中传；我们现在规划的学院培养，就是为了能够精彩地书写海派后传，期待重振海派艺术雄风。”

　　随着东西文化的交融浸染，东方艺术日益凸显出柔美、婉约、空灵和天趣莹然的人文魅力。陈家泠认为，美术学院在加强基础培养的同时，还需要加强中国画理论研究和发展。西方化的理论是很难让中国艺术屹立于世界艺术之林的。只有通过绘画语言和艺术思想的延展，才能构建当代东方艺术审美的新坐标。

作者：邹瑞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