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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8月12日至11月12日,由巫鸿策划的艺术家个展“王冬龄:竹径”将在OCAT深圳馆展厅A及展厅B呈现。图为王冬龄“写竹”中
2016年冬日的某天,王冬龄在前往香港的飞机上偶遇来自浙江安吉的胡国良,他不仅深谙竹子的生长习性,更拥有一片专属竹林。闲聊中,他告诉王冬龄,安吉的农民为了区分不同家庭的竹子,会用自制的“捏油”在竹上写字,不仅稳固,伴随时光流逝,字迹更会有斑驳苍桑之感。
这有意思,王冬龄灵感顿生。
2017年4月,他向著名艺术史家和策展人巫鸿表达了“竹上写字”的创作灵感并获认可,巫鸿还指出竹径要有“游”的意境。后经实地考察、创作实践、反复讨论,最终,201根5米长、12-15公分直径的毛竹与捏油,来到了王冬龄身边。
材料即足,便可书写。6月5日,正式开工。
王冬龄甄选《初学记》、《艺文类聚》、《中华竹韵》、《历代名家竹诗新注》、《历代题画诗》等咏竹诗文与题画竹诗,跨越早期《诗经》、《离騒》至近代齐白石、黄宾虹、林散之、陆维钊、沙孟海等人之作,将长期“平面”于书或画中的竹诗文“立体”书于竹上,每根竹内容独立,包括作者、题目、时间、名款,且均为乱书之风,其中惟一根为汉简风格。
初不熟练,写的少,后来快:“14号55根,18号88根,19号118根,21号138根,23号170根,24号结束185根。”前后创作了近20天,还剩下16根,将留到深圳展厅与开幕现场完成。这样一来,王冬龄攫取不同时空、不同形式的历史碎片被有意编织进当下中国的某个时空,而艺术家的个人艺术风尚则有力地主导了这一变动。
“王冬龄:竹径”个展海报
2017年8月12日至11月12日,由巫鸿策划的艺术家个展“王冬龄:竹径”将在OCAT深圳馆展厅A及展厅B呈现,参展作品延续王冬龄长期探索并不断实践的书法创作方向,融合“书” “竹” “游”三个意象将观众置换到一个模糊的感知区域当中,并试图冲撞记忆与历史、 环境与场地、媒材与符号、图像与装置之间的界限。此外,B展厅内,王冬龄长期创作的多幅水墨抽象作品亦首次公开展出。
“我不过做了第一次集中心力规模较大的对竹乱书纹身的实验而已!”王冬龄说,而刚刚被美国CAA选为明年度Distinguished Scholar(此前仅有两位中国美术史领域学者获此殊荣)的巫鸿教授作为本次个展的策展人,则从更高视角评述:“这里已没有独立的书法,有的是图像、装置和动感的穿透。”巫鸿是美国国家文理学院终身院士, 著名美术史家、艺评家和策展人。他的加持与联动,必为本次个展带来更加多元与前沿之气息。
这201根原生态之竹,青色竹皮犹在,泥土腥味尚留,深浅不一、色度不同的竹身上,大大小小、龙蛇飞舞的深色线条掩映期间,层层叠叠又灵动翻飞,像极了201个大自然精灵,与悬浮在透明亚克力上的文本集合重叠,齐刷刷矗立在美术馆白盒子空间里,一眼望去,是竹林,也是自然,更是山水人间。
本次展览,有两个关键点:“竹”与“纹身”。二者互相依存,竹被纹身由此不同,纹身在竹上所以指向深远。二者中,“竹”是显性的、媒介性的、直观的、静态的、被动的,“纹身”则是隐性的、主体性的、非直观的、动态的、主动的。“竹”是存在多年的可见物,“纹身”是主动行为,是时尚潮流与古老图腾崇拜的结合,被纹身的竹构成一片竹林,有人力所在,也有自然痕迹。
分而言之。“纹身”是动词又是名词,既接地气又时尚,还特有现场性。“书法”是特别容易让人觉得“老”的存在,而非国人对其因不懂而或不敢亲近或妄加诽言。故而,“纹身”一词提供的其实是一种新视野,以助人们理解面对的过去和要面对的将来。这种行为与思考的方式与书法内在共通的关系超越了艺术本身,所以,王冬龄此时思虑的,已不再是艺术创作的问题,而是中国知识分子所承担的责任感。
于是在此时,传统意义的书法已然消失,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一片影影瞳瞳的时间漩涡,乱书墨迹如风中竹叶的影子,在竹竿的弧面上飘移,化入虚无和阴影,透明亚克力板上更多的咏竹诗句悬浮于竹林之后,这类视觉印象和装置图景带来的动态感受既抚慰心灵,也犹如记忆背后的记忆,但就在观众沉浸期间之时,书写的本源世界却逐一清晰起来。
而竹,本身在中国文化中就具有无穷的指向意蕴,是中国人心目中“虚心劲节”君子的人文精神象征,真所谓“未出土时便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其隐射的文人趣味和国人精神都早已成为公识性存在。王冬龄是极尊重匠心与手作的,他用竹,尊重物的自然性与本源,未做过多人工干涉,创作时,也尽力遵守原生态的加工方式:用生于民间的捏油而非墨书写。但只稍加处理,整体意义便不同,这种微妙的处置与谨微的心态,以及不畏绯言大胆前行的信心,恰恰融合了中国文人的传统心态与新国民无畏前行的精神面貌。
这个时代已完全不同。身处其间,机遇与挑战从未如此强有力地对立,所谓时势造英雄,有自信,有修养,有胸襟,更要有时代赋予的可能性。王冬龄为人质朴,性格坚毅,胆大,执行力强,但最重要的是坚持不懈。人生最大的地基便是坚持,一日容易,一月尚可,但一生如此,能有几人?王冬龄每日日课,至死方休。其一生,实质就是一段书写的行为。
他的一生看似顺流而下,其实礁石暗存,特别是两个“重新开始”,十分值得剖析:其一,年少成名,本可置身书法圈呼风唤雨,可偏在不会英语的情况下孤身前往美国待了近四年,这其中的过人之处可以想见;其二,回国后,曾经的成绩一笔勾销,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创作出“乱书”,大举迈入当代艺术圈,这可是个大江湖,夹缝中生存的他势头很大冲进了来。“乱书”不可小觑,其打通了古今,打通了中西,打通了古代和当代,可被视为中国文化发展史的一个重要节点。
王冬龄拥有难得的勃勃少年气,他曾自诩智商中上等,但情商可以。殊不知,这类人最可怕,因为智商及格而情商高的人历来是最厉害。长期以来,他都坚持两条腿走路,即在传统书法和当代艺术两大领域里都做到最好。乱书看似放纵不羁,实则是有法基础上的无法,传统书法圈里如他般能写出那种恣意线条的还有几人?但他又能放下,冲入当代艺术界。
重新再来,为什么不能更好?
看看王冬龄自己是如何说的。
Q:您对“竹”的感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A:我从小喜欢绘画,较早便临摹梅兰竹菊,画竹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而从书法训练而言,每天都跟竹(毛笔)亲密接触。
中国绘画中,“墨竹”是专门的一科。为什么它会得到中国最聪明、最优秀文人的热爱?它的特殊性实际上揭示了中国艺术家一种普遍的观念和审美取向。此展中的“竹”,不仅指向某个具体的竹,更是具有中国精神的竹。古人早就在竹上写字了,那就是竹简,但那是在加工过的较小平面上写,现在我是最原生态的物上写,而且是四面环绕着写,空间感是完全不同的。
Q:竹上写字,有哪些困难需要克服?
A:第一,毛竹不好写。首先竹面不平滑,而且有竹节。更主要的是有的字近半径处要顺其弧度而运笔,加之是捏油,不像毛墨蘸取水墨在宣纸上挥洒,捏油像油画颜料和丙稀一样很涩笔。因此书写时需要更大的腕力,特别是连续写几个字到最后的渴笔,实际笔有时不是写,而是“蹭”出来的,但还要充分体现笔法的起承转合,这真是一种对笔法技巧的大考验。而我写的是笔走龙蛇的大草,又是极其狂放不羁的乱书,比古人写小竹简难度加强了。最后看到这样写好字的上百根的竹子成排又紧靠在一起,既很有竹简的趣味,又具有极强的艺术张力。
第二,以竹写书并非首创,易俗易滥。平心而论,艺术家将毛竹作为材料或景衬移至展厅不乏其人,而将这么多毛竹环圆而书写看来是无人做过。之前即使有人有此想法,而未实施,大概由于狭隘经验的困扰,而属于不能写(书写基础不够)不敢写(怕发挥不好)不乐写(即使写几根,觉得苦差事)之类原故。但我倒感觉在毛竹上书写是很新鲜、很过瘾、很有趣的创意实践,同时这样的毛笔书写也是锤练笔法功夫,毛竹上所书写的手感与触感是一种崭新体验。比如写毛竹时笔锋会完全破开,重力用腕,无墨求笔,将笔在竹上“蹭”出墨迹。或者写毛竹时环圆而书,左右摆动、东歪西倒,细看仍左呼右应、笔势雄健。其实这也是打破前人的书法规矩,将笔鋒笔肚笔甚至贼毫都用上了,可谓“狮子搏象”,竭尽全力,勇猛顽强。相信今后在宣纸上作狂草乱书时,用毛竹书写时‘蹭’的感觉来写,无疑是会丰富与强化其笔法的变化与力量。
Q:范景中老师写过《中华竹韵》,书中对竹的描写和中国精神特别契合。
A:《中华竹韵》是一本非常了不起的书,它将中华文化中关于“竹”的咏诵、“竹”的气韵整理出来,以示一种独特的精神内核对整个民族的心灵抚育。此书刚出版时,范景中兄就赠我一本,认真拜读后我非常感动,他选择以竹文化作为重点详细阐述“中国古典传统中的一些品味”,是他的呕心沥血之作。这次做这个展览,这本书又给了我更深的感触和很大的启发。
Q:您挑选诗文的标准是什么?
A:一是选著名的;二是选自己喜欢的;三是选有代表性的。其实,这些诗词不是单轴,而是多维交叉的,我写的是历代诗词,从《诗经》、《楚辞》一直到近代的黄宾虹、齐白石,包括我的老师林散之、陆维钊、沙孟海等人关于竹的诗,是一个非常长远的时间轴。而且是从咏竹诗到画竹诗,这个跨度很有意思。这么多人写的诗,这么多画家画的竹,最后诗是写在画上的,现在我把他们的题画诗和古代的诗再写在竹子上,这个行为和纹身非常像。
Q:“纹身”这个词非常当下。
A:纹身的书写性和原始人的图腾崇拜相近,实际上,它是一个包含内容、图像、观点、形式在内的混合体。书法说到底还是有功力和技巧的问题,这像纹身,同样纹一朵牡丹花,高手和一般人不可同日而语。纹身还跟“匠”有关,它是一个手作的、亲历亲为的过程,书写时的亲密感,与纹身时针刺入皮肤的亲密感是一样的。
Q:您会接受您的孙女纹身吗?
A:我的孙女王文丽个子很高,是一个爱时尚、有独到审美观的女孩子,而且天赋、悟性、笔性非凡,比如她临碑,虽然花在上面的时间不多,示范时我也仅告之散翁三诀:笔法追刀法;笔法靠要干净;运笔有歩伐,但她居然一点就通,所以对她的事情我都能理解并接受。
王冬龄部分抽象水墨作品
Q: 除了乱书竹上,这次还首次展出了您长期创作的一批抽象画。
A:这次展览的准备是非常充分的,展出作品的类型也非常丰富。这批抽象水墨作品有224张,每张35×35厘米,此前从未公开展示过,不过实际展出的可能是一百多幅。还有一张巨幅乱书,5米×8.5米,写的是竹林七贤中嵇康和阮籍的诗。另外,我还会在亚克力上写一批竹的诗,再加上一些乱书小稿,都在B展厅。同时,我也准备了一个手卷:江淹《灵丘竹赋》,和去年底今年初临的《龙藏寺》碑一通,作为备用。
我从小喜欢绘画,后来认真写书法,但除了每天的日课,水墨抽象实验一直在做,近几年还在做体书,现在可能有将近900张了。实际上,临帖、水墨抽象、体书等,都是我的一种自觉修炼,让自己仍然保持对艺术的敏感度。当然,书法需要天赋,但不训练,天赋出不来。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的态度就是老老实实做艺术。因为我坚信,书法作为一种从自身特殊养分中内生的当代艺术力量,可以在今日重新唤醒中国千年积淀的辉煌。
Q:媒介永远在变,如没有纸,没有墨,还能称为书写吗?书写,到底是什么?
A:所有媒介,其实都是“你”的延伸,开始学习书法时一定要有规矩,要讲究执笔的方法和掌握最好的技巧,但当完全掌握之后,则无需在意太多。用什么写、在什么上面写,都一样,但前提是训练有素。
从有法到无法,书写的问题就是这样。当你的毛笔变成你手的延伸时,当你的笔尖能给传达个人心灵和那种微妙的感觉时,最后写的都是你的生命、精神和情感。
(文中海报源自OCAT深圳馆,图片摄影均为:储楚 陈旭江 徐金明 邵睿璐)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邹萍,王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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