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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专稿】王舒野:“裸视时空” 另一种对精神性的写实

  【编者按】艺术家王舒野自上世纪90年代因一段异国姻缘东渡日本,但至今保持着中国国籍。由于照顾生病的长子,王舒野便长期的陪伴在日本的家人身边。在移居日本后的十年间他未发表作品,深潜探究宗教、哲学等精神、思想和视觉艺术的表现语言,日本学界称之为“默修十年时期”。

  王舒野身处日本的当代文化之中,更深刻地感受到东方人以体验和心性为主认知世界的方式,与西方线形的逻辑推演之间的差异。通过大量的绘画实践,形成了他独特的"裸视时空"概念(即去掉以人的区分意识来划定时空的差别化外衣,而观照时空世界赤祼的无差别真实);创立了呈现“裸视时空”视觉方式的独特绘画表现(即以振动交错的笔触来消解对象性的物体化轮廓区分)。王舒野把重视心性修养的艺术观,和挑战既有的视觉惯性、世界观、时空观念的视觉方式变革,以及把写实绘画从刻画物体的造型观念中解脱出来的视觉表现形式革新,成为其在之后的创作中不断深化和反复实践的一贯内容。并与田畑幸人、峯村敏明共同发起了“新朦胧主义”的文化概念。

  当你观看眼前世界时,

  若能摆脱自己的差别和区分意识,

  世界将呈现本来的空明和安详。

  ——王舒野

艺术家 王舒野

  Q&A

  Q:雅昌艺术网 裴刚

  A:艺术家 王舒野

  “无差别”与“区别性” 东西文化差异的互补

  Q:您在日本期间,为何会有“默修十年时期”?

  A:我是1963年生人,80年代中期到日本留学过一年。我的妻子是日本人,她来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留学的时候我们认识结婚的。之后,我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也许这是一种命运,我的长子有重度自闭症,为了照顾他,我移居日本,但我一直保持着中国国籍。

  90年代初,中国的当代艺术刚刚兴起,我之前也尝试过行为艺术,但这种西方艺术的形态并不能让我满足。在最初的十年里,我从艺术史、哲学、宗教的角度深入比较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并用绘画的实践去表现。因此,这十年是我先从精神思想上找到定位的同时,从艺术表现形式也在摸索,逐渐的二者才契合、成熟了。这十年,也由于照顾孩子的原因,我基本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的状态,也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

  中国毕竟是一个历史文化深厚的国家,能够提供给当代社会的精神补充是有独立意义的。日本的卡通文化很发达,代表了年轻人的精神状态,但整个社会在老龄化的趋势,形成了一种反差,我很自觉地和这种文化保持距离,保持一定的批判性的眼光。我觉得今天恰恰更要追求一种更有成熟度的艺术。

  我始终保持着对现代文化的反思,因为人们很容易处在一种思维惯性之中。在东方文化的世界观里边有一种不同于西方的状态。比如,日本用“暧昧”这个词,中国用“模糊”或者是用“朦胧”,两个国家都可以用。这种不同与西方非常明晰的语言逻辑的理性思维,而是用东方人重视体验,重视“心性”的感悟方式。我觉得今天跟西方非常明晰的看问题的“区别性”的世界观是不同的,尤其是道家和佛家所宣讲“无差别”的心境,恰恰是对前者的补正。

  Q:所以您关心的并不仅仅是形式语言的变化,而是形式之下的精神性?

  A:是的,现代社会的飞速发展变化,形成了很多精神问题,造成人焦虑不安的精神状态,这是任何一个国家都面对的精神问题。作为艺术家,我希望以视觉的方式,做超越这种精神现状的一种尝试,提示另外一种世界观的存在。

  Q:您如何把这种提示转换成一种视觉方式?

  A:在人们的记忆里,有很多记忆的片断经验,这种经验很容易被淡忘,因为它没有功用。这种在日常生活中无所用心的没有辨别意识的,没有功用意识的看世界的瞬间,与无差别的精神境界有一种暗合,跟道家和佛家的“无差别”(平等观)的心境,从视觉上很接近。在我的视觉语言中称为“裸视时空”。

  “裸视时空”它既不是抽象的,也不是所谓传统的写实,但是我认为是另一种精神性的写实,不是对区分意识中的现实世界的写实。而是用另外一种视觉方式在看。打破以人的立场把世界的所有物像区分,打破可以辨识的轮廓,打破加以分别的属性和好恶。而是平等空间的存在,用这样平等的目光看,较接近于我现在画面呈现的朦胧状态。

王舒野 《CCTV大楼的时空裸体·即(97)》 油彩、帆布 162×97cm 2015

王舒野 《上海浦东的时空裸体·即(100)》墨、麻纸 233.5X178.0cm[横向连续4幅、高233.5cm、总长712.0cm 2016年

王舒野 《上海浦东的时空裸体·即(100)》左2 墨、麻纸/233.5X178.0cm[横向连续4幅、高233.5cm、总长712.0cm]/2016年

  “裸视时空”与“北大荒”的感官记忆

  Q:“裸视时空”的视觉方式是否和您的某些人生经验有关?

  A:从感官的经验而言,和我幼年在乡下奶奶家的生活有关。黑龙江一望无际的大荒原,叫“北大荒”。我小的时候,玩具、书什么都没有,天气好的时候喜欢坐在院子里边仰天看云彩。从天边飘过来满天的云彩,我自己一边看云流动变化的形态,一边编故事。想象云彩里的各种故事,有时候一抬头看两三个小时,邻居老太太跟我奶奶说:这个孩子是不是有问题?

  留在我记忆深处的视觉印象,就是来自“北大荒”的荒原。大概我画作中的空阔感也来自于此。这些原初的视觉经验和文化的反思,都根植在中国和中国文化。

  “新朦胧主义”的缘起

  Q:“新朦胧主义”是在怎样的契机下发起的?

  A:之前,我和田畑幸人(東京画廊+BTAP总监)常常谈起东方人的这种“感悟性”的思维方式,就想是否可以形成小团体。2011年田畑幸人在中国、美国和西方国家,看到有一些跟我接近的一批艺术家,原来我们说的形成小团体的可能性有了。

  Q:这样的文化现象,是整体的区域性现象,而不是一个个案。

  A:因此,就找到了和这有关联的艺术家,“新朦胧主义”2013年在北京的東京画廊+BTAP作了第一次展览。“新朦胧主义”也是经过我、田畑幸人、峯村敏明(日本艺术批评家)一起琢磨了一阵才定下来的。西方后现代思想家也在谈“不确定性”,而“不确定性”是东方文化中所固有的。与西方明晰的语言逻辑和理性思辨的“二元对立”是不一样的。西方文化进入20世纪后,遭遇困境,他们才重视不确定性。而老庄哲学或者儒家都是诗性的发散性表达,并不是线性的逻辑理推理。

  同时,“新朦胧主义”也是理念性的思考。庄子所说的“撄宁”,在扰动中找到平静的状态,使所有外界的物像都变得“无差别”。庄子追求这样的境界,这是人生真实的状态。我在“裸视时空”中追求呈现一种静,是远离生活细节差别的,因为生活本身一定是动荡不安的。所以庄子说的更切合实际,在动荡不安中保持“撄宁”,才是真正值得追求的一个理想境界,所以带有隐士的感觉。我局部用笔都是动荡不安的,整体追求一种安祥、宁静的境界。这种矛盾的状态。

  Q:就像“大音希声”这类都是一种意象的思维。

  A:对,这是逻辑理性思维触摸不到的另外一种“准确性”。因为现代文明是以科学精神为代表的,到今天为止是这种科学主义的文化的缺点,恰恰是需要由艺术来补正的。科学一直是强调这种明确的细分化。艺术的特点恰恰是这种不确定性的、暧昧、模糊的,人类被这种科学性的细分化搞的快窒息了,需要这样一种宏观的,不确定性的方法来推进。因此,“新朦胧主义”从方法论上跟西方艺术史是产生差异的。

王舒野 《上海外滩与浦东的时空裸体·即(98)》油彩、帆布 162.0×97.0 cm 2015

  油画与水墨 相伴而行

  Q:从您创作本身观察,已经有哪几个阶段的系列作品?

  A:这个过程先从材料上讲。开始发表作品是从2001年到2008年,这八年间都是水墨。而且题材基本上是属于某种物体对象。比如,自然、风景或者是人文风景。画的时候也把这种东西作为对象,最后表达的目的是要超越它。如前所讲,最终是没有差别的,还原成没有认识差别的时空存在。为了强调这个观念,肯定是要把一般的人们普通概念中的某种风景、自然、人文的对象进行“裸视时空”的还原。从这个意义讲,开始的阶段都是自然风景比较多,到2005年画自然风景五年左右时间。接着开始画现代都市楼群。这个阶段全是水墨。

  2008年开始画油画,之后一直是油画和水墨一半一半互相并行,形成相互刺激的一个良性循环。

  人物类型画的比较晚。但这种对象性的差别,对我而言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其实画什么都可以。但为了强调超越对象性差别,反而要刻意画特别知名的图像,可能这样画更有视觉和观念上的冲击力。比如,画“蒙娜丽莎”,把“蒙娜丽莎”变成我的裸视时空视觉方式的作品。2008年画了古今东西一系列经典作品,都转换成我的视觉语言方式。有达·芬奇《蒙娜丽莎》;有杜尚的《大玻璃》;王羲之的《兰亭序》;还有范宽的《溪山行旅图》等等。

王舒野 《蒙娜丽莎的时空裸体-即(37)》-油彩、帆布-193.9-×-130.3-cm-2007

王舒野 《庭树的的时空裸体·即(103)》 墨、绢 196 x 131 cm 2016

  另外,还有人文景观,像长城、云冈石窟,上海浦东的景观,大家都知道这些景观。但换了一种视觉方式,特别强调了颠覆性。我用透明的媒介创作的作品《庭树的时空裸体》,就是有我们家院子里面的一棵树。对我来说是一样的,无论闻名世界的还是非常普通的,都是为了颠覆这种惯常的视觉方式或者是视觉惯性。每次尽量画众所周知的视觉对象,这样更具有颠覆性。

  保持实验性精神

  Q:使用不同的材料,布面的油彩或者是纸本的水墨,从您的创作而言,有什么不一样吗?

  A:我始终希望保持不要自我的重复,所以水墨的题材、对象一直在变,我不希望把某种对象固化成符号。我有时候画一个系列的作品强调研究性,比如,一个系列的“佛像”画十张,虽然是一种对象反复画,但是每一张都不太一样,我总想每次都有新的尝试,无论是在题材上或者是材料上。黑白的水墨,画在纸上的,画在绢上的,有时候是用朱墨。自己总是希望保持这种实验性状态,而且是对自己有陌生感的状态,有一种紧张感。

  Q:保持敏锐性。

  A:我很避讳工匠式的熟练,避免太油了,避免变成熟练工程。所以每次尽量,这种紧张感有的时候也挺痛苦,但是每次结果,画面的这种紧张感,自己的紧张感能够传递到画面上去,这个也不是刻意的,每次自然的呈现出来了,不喜欢太刻意地去创作,还是中国的顺其自然。因为这种创作性本身肯定是伴随着实验精神,必须有这种实验性精神,不然自己也感觉不到魅力。尝试一种新的视觉方式,让他人理解很难。

王舒野 《上海浦東的时空裸体-即(114) 》 2337×1735㎜ 四联幅(2337×6940㎜) 墨 朱墨 麻纸 2018年

王舒野 《国贸CDB的时空裸体·即(101) 》墨、绢 100.5 x 240.7 cm 2016

  编后语

  王舒野自上世纪90年代初移居日本,开始他对东方精神与当代艺术语言的实验性研究,“十年默修”终于形成从方法到语言的系统——“裸视时空”。自2001年首度发表作品至今,又已经十七年。在这二十七年时间中,他面对愈加喧闹、烦嚣的世界,始终保持敏锐的感知,超越思维惯性的障碍,而达到精神的升华和艺术观念的蜕变。这几十年,与他所追求的永恒无差别的时空观比较而言,也只算是倏忽一瞬间吧。

来源:雅昌艺术网 作者:裴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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